李需
禪?
蟬鳴把自己的聲音,丟在了整個夏天。然后,村莊默然。
風掠過樹葉時,發出細碎的響。然后,風停了一小會兒。再然后,風又不知去了哪里,去吹動另外一片什么樣的葉子。
流水在流水的內心,打了個漩渦。然后,流水又隨流水而去。
夏夜短暫。
坐在夏夜的深處,打禪,靜止。
我聽到星光落在老屋屋頂的聲音,那么微妙。
像我的心跳,只有我一個人能夠聽懂。
抱 緊?
坐在初開的春天,我想把遠山的幾星殘雪抱緊;
順便,我也想把一只鳥的歌唱抱緊。
坐在乍暖還寒的田埂,我想把無人的遼闊抱緊;我想把一個人均勻的呼吸抱緊;
順便,我也想把一棵草發芽的喊叫抱緊。
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一座墳塋上,迎春花開得淡黃淡黃的。
這時,我只想把突然安靜的時間抱緊;
順便,我也想把被春天打開的久遠的記憶抱緊。
黃 昏?
徐風抱著時間的塵土。鳥鳴抬著村莊的寂靜。
炊煙斜過西邊的天空。
一個人,一腳,就踢飛了村口最后一塊,霞光。
聲 音?
月亮走出自己的夢,在河流,濯洗她風霜的殼。
我回歸我的本初,在岸上,一點兒,一點兒剝落,我歷經多年的繭。
你聽,這聲音,有高亢,有低回;有嘆息,有歡笑;有幸福,有疼痛;有赧顏,有收獲;
有鳥鳴,有蟲唧;有花開,有葉落;
有長亭,有短亭;
有炊煙,有骨頭的吱吱作響;
有陽光,有雨,有無言的落雪;
有愛恨,有情仇
……
我與月亮對影,沒有成三人。
在一條河流的身旁,我小心翼翼。我走進我的夢。
在湖濱?
一只大鳥從遠方飛來。
這個外來者,恰恰就落在湖心的一塊沙洲石上。她一定是想占湖為王。
湖碧萬頃,沉魚落雁。
我也從遠方來。
我也是一個外來者。而我,卻只能偏于湖濱一隅。
此時,依然是,湖碧萬頃,沉魚落雁。
而,我卻因沾染的塵埃太重,怎么也抖不動飛翔的
翅膀!
墓 碑?
墓碑守著一方靜地。
墓碑下的主人,已把繁華用過了,已把炎涼用過了;
已把一方山水用過了;
已把從前的夕陽用過了。
墓碑守著一方靜地。
此時正是冬季,夕陽好大。從山上下來的風,不疾不徐。
我看見一只鳥,恰巧落在墓碑上,悄無聲息的,像在等另一只鳥。
可那只鳥卻遲遲未來。
墓碑守著一方靜地。
四野無人。
一座山還在堅守。
一條河已流向遠方。
讓風吹?
在故鄉,讓風吹。
吹我的小心情,吹我的大襟懷。
吹一種感覺,漫無目的又真實的感覺。
這清爽的、溫暖的、純粹的風吹。時斷時續,碰觸著我的心。
像一種光芒,閃一下,再閃一下。
像一輩子也抹不掉的味道。
塵世中有我,塵世中無我。
我只喜歡這樣的讓風吹。
吹我的頭發和臉,吹我手臂上的汗毛;
吹我輕輕飄起的衣衫。
祈禱書?
一種藍,藍過天空、山岡、河流,還有大地和風吹著的村莊。燕子飛去又飛回。月光輕撫的人間,夢也旖旎,母親的鼾聲也旖旎。
炊煙的風景,高過世上所有的塵埃。誰的吆喝,還有誰的吆喝,所有的吆喝,一起漫過來,漫過來。
一種愛,穿越時空。一種樸實,歷久彌新。墳頭勁草,一年一年綠,一年一年枯;微茫的星光,遙遙,對視著人間煙火。
大地還在遼闊。夢還在夢的遠方。回頭,抑或眺望;眺望,抑或回頭。我的祈禱都只在祈禱里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