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華
摘 要:本文通過介紹云南晚明部分詩人及詩歌,擬從云南明遺民詩作來管窺其凄涼悲愴中透出不屈的倔強精神,及回蕩著特定時代的愛國旋律。
關鍵詞:云南 明遺民詩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5)01-10-17
明末,云南成為晚明抗清的重要根據地。公元1646年瞿式耜等擁立桂王朱由榔即位于肇慶,以永歷為號。公元1647年大西軍張獻忠余部入云南,經過多方聯系,雙方決定共同扶明抗清。公元1655年李定國擁永歷帝人滇,至1662年永歷被吳三桂害死于昆明,前后約十來年的時間,云南大批人士參加了永歷政權,有的直接走上前線參加抗清斗爭;有的作為大臣、幕府,積極建言恢復圖強;有的則同情、支持這場斗爭。永歷政權覆亡,他們有的削發為僧,有的隱居山林,有的漂泊他鄉。他們對清朝貴族血腥的民族統治不滿,對故國無限懷念眷戀,對誤國害民的權奸切齒痛恨,對新的民族征服者不肯屈服,以風骨氣節為重,其詩作胸凝正氣,詞吐墨香,常于凄涼悲愴中透出不屈的倔強精神,回蕩著特定時代的愛國旋律。
明季滇南遺民數有多少?難以統計。近人秦光玉編《明季滇南遺民錄》,撮其事跡較為顯著者,得一百五十二人,分上下二卷,上卷列滇人九十三人,下卷列流寓五十四人,補遺五人。滇人名錄為:文祖堯、文德俊、艾廷獻、楊開泰、楊先聲、楊定國、鄒良彥、楊祜、張相度、郝太極、段哐、溫如孔、楊斌、陳璽、施德裕、胡旋、宣廷試、宣廷賓、向于宸、熊之龍、辛和國、熊化、陸與進、尹天任、趙炳龍、趙廷柏、張如風、楊永言、張應星、杜其漸、鄭重、高明、楊正芳、孫光豫、王伯升、陳甲才、陳佐才、解鰲、李正雄、胡宗元、胡一清、陸天麟、愈觀、李任明、鄒應揚、何星文、何蔚文、何素珩、劉聯聲、高應雷、陳王廷、馬明陽、李思揆、朱昂、孫桐、王琦、高桂枝、熊才、唐華、于遷,郭之建、趙必登、張琮、袁潤、方世瑜、吳鼎占、段敏政、楊惟峻、張國正、楊運升、張撰、李亨、施心極、劉芳遠、孔之裔、楊愉、李恪、包璿、段城、李元捷、讀徹、普荷、洪如、行腳、思明、奄和尚、水月和尚、鐵道士、施神仙、武風子、趙之炎、曾高捷等。流寓有錢邦芑(大錯)等,不具錄。這些人有的不以文學稱著,但多數人留有數量不等的詩歌,有的還有詩文集傳世。這里介紹以下詩人。
陳璽,字泰篆,號石寶,安寧人。崇禎辛未進士,歷官辰沅兵備道等。明亡,歸隱丘壑,短褐藤杖,陶然自得,惟自飲酒賦詩,著有《上元詩集》,李坤《滇詩拾遺補》錄其詩。
胡璇,原名璋,字寶樹,別號二峰,騰沖人。明崇禎甲戌進士,永歷時歷任太仆寺卿兼工部右侍郎,曾上“恢復八策”,不納。永歷奔緬后,隱居寶峰山。有《二峰詩文集》《南疆紀事》諸書,皆佚,僅存文二篇、詩二首。近人李根源輯為《胡二峰侍郎遺集》,與《雷石庵尚書遺集》合刊。
楊永言,初名瀾,字岑立,昆明人。崇禎癸未進士,官昆山知縣。清兵南下,曾率兵巷戰,兵敗,祝發為僧,名懶云,后歸滇?!兜崮显娐浴蜂浧湓姅凳?,稱其戰死。考文祖堯與他曾于清順治年間同游吳越,知《詩略》記載誤。
鄒應揚,字季鷹,建水人。明季貢生,明亡,入石屏大水城隱居數年乃出。有《煥瀘逸叟詩》,石屏張漢為之序,且吊之以詩;另有《瑞島吟》二卷。
陳王廷,字冰素,瀘西人,永歷丁酉副貢。世變,歸隱,厲苦節,放浪山水間。為人坦直,昂藏磊落,義氣慷慨。初隱南郊,自號五峰鮮民,傷世亂而少孤。晚居西郊潭邊,蒔菊數十種,更號菊潭。詠菊花絕句百首,寄托幽遠。
朱昂,字子眉,昆明人,初名源,字禹源,擔當外甥。全家三百余口死于明末戰亂,擔當攜他至雞足山,釋名把茅,習詩畫。后子孫迎歸還俗,改名昂,賣畫自給,著有《借庵詩草》三卷。
楊繩武,字念爾,彌勒人。偉貌洪聲,兼資文武。崇禎辛未進士。歷任僉都御史,巡撫順天,駐順化。清兵人塞,率眾擊退,晉兵部侍郎,總督薊遼軍務,賜上方劍。繩武嚴飭戰備,清兵不敢窺邊者逾年。以痰喘疾告歸,逢邊庭告急,再令督師,時已病劇,至豐潤卒于道上。追贈光祿大夫,太子少傅,兵部尚書。李根源編《明滇南五名臣集》錄其詩五首。其《楊忠節詩》云:“縱橫萬馬一城孤,賭命還將半壁扶。宗社有靈鐘間氣,河山無恙固皇圖。九廻抽盡腸獨熱,七尺摧馀骨未枯。廟祀悠悠千載后,青霜細雨淚模糊。”
孫桐,字我儀,號碧磊山人,鶴慶人,明季諸生。為詩清健。明亡,人雞足,后以母老歸,講學授徒。有《說石山房集》、《僧磊集》、《驢背集》等。
王琦,字玉振,一字石玉,昆明人。博學能文,尤善書。幼年時其父王來儀即教以忠孝大義。明亡,父殉國難,遂隱居安寧山中。書類李北海,淋漓遒勁?!兜崮显娐浴?、《滇詩拾遺》等錄其詩。
高桂枝,字樹秋,號畸庵,鄧川人,明季諸生。睹明末世事日非,筑室德源山下,名曰“畸庵”,隱居其中。著有《畸庵草一卷》。
趙必登,字善貽,劍川人,明末布衣。與弟民望俱佐族人趙千戶幕治兵事,民望隨永歷戰死于緬,必登隱居向湖村,《滇詩叢錄》錄其詩。
袁潤,初名纓,字榮之,石屏人。好武有志。永歷時在許名臣部下,采運糧草器械,來往于石屏青龍廠間,艱苦備嘗。明亡,遁易武(今勐臘)茶山十數年,后羽衣黃冠歸隱石屏西鄉袁家山。臨終囑咐:“吾生為明臣,死為明鬼,爾曹毋薙我發,毋去我須。葬則向東西,不宜向北。”潤能詩,有《元江八景》五律八首,其佳句云:“一郡皆平屋,南家接北家”;“名山真弗遠,咫尺見巖阿”;“苔封奇石穩,戶辟白云關”等等。又有《醉后淚歌》:“挑兮達兮拔劍舞,誓除奸辟尋故主。草木含淚真懷恨,愧兮愧兮無小補”。
方世瑜,字握之,晚號放翁,晉寧人,明季諸生。明亡,隱居州東清涼山,誅茅種蔬,與牧樵為伍,時袖書于林中讀之??薷枧d亡,一寄之于詩。如《夕望有感》云:“一片殘陽下大堤,那堪回首問征西。杜鵑愛管興亡事,直過黃昏不住啼。”志苦情哀。endprint
張國正,字永和,昆明人,才識雄博。明亡隱居隴畝,強以為官不受。有《隴畝集》。
劉聯聲,字毅庵,楚雄人。明永歷丁酉舉人。明亡逃隱瑯井深山中,巡撫朱國治屢威脅之,不畏;復禮聘之,亦不就。以布衣芒鞋終其身。著有《脈望齋詩草》三卷,《滇都紀事》四卷,后者于乾隆間以“其語悖謬”為由焚毀,詩集亦列入“違礙”書抽銷數次,今存《脈望齋殘稿》。
趙炳龍與高應雷
趙炳龍,字文成,號云升,晚年自署楸園老人,劍川人。崇禎壬午(公元1642年)舉人。明末曾在金滄副使楊畏之幕府,在楊畏之與何閎中聯合抵御沙定洲進攻楚雄的戰斗中,有建議,多被采納。南明隆武升楊為右僉都御史、巡撫云南。楊畏之薦趙炳龍為戶部郎。孫可望人滇,派楊畏之等赴廣西見永歷求封孫為秦王,未果。辛卯(公元1651年)畏之被孫可望殺,甲午(公元1654年)吳貞毓等十八位大臣又被害。炳龍目睹朝政日非,難以挽救,“決意投劾歸劍湖”隱居。著有《居易軒集》,“昆明高澹生為之序,凡詩四卷,古今體都六百余首;文四卷,論說記敘傳志贊銘奏議書牘之屬都百余篇”,咸同年間毀于戰火。后由裔孫趙聯元收集殘存詩文編成《居易軒遺稿》,錄詩五十余題,文六篇。又,《滇詞叢錄》收其《寶巖居詞》十余首。
作為晚明王朝的一員,趙炳龍的詩歌或隱或顯地表現了時代風云,抒發了對晚明前途的擔憂,表明自己忠君愛國之志。當楊畏之、吳貞毓等先后遇害時,炳龍作《國無同心》三章:
國無同心兮,放我江潭。居不可卜兮,行歌而自憐。
國無同心兮,率我中野?;①钪热嘿?,衣褐皮以為雅。
國無同心兮,靳我嚶鳴。依先民以為則兮,慰羹墻之我親。
中國古代曾有表現大敵當前,同仇敵愾,誓死戰斗的名篇,如《詩經·無衣》,表現戰士同心同德,克服困難,慷慨從軍的精神,充溢著愛國、樂觀的民族正氣。炳龍詩反其意而用之,強敵未滅,國無同心,內亂重重,忠臣遇害,壯志難展,只有退居林下,暫慰親人了。他在《惜菊五章》中也反復抒寫“杰士之凋謝兮,我心則凄”,“霜風蕭蕭,石煙條條,猿鶴寂寥,魂歸曷招”,“遇非其主,我亦無所處”,“故園三徑,悠悠我心,歸去來兮,偕老其陰”。對死者的追念惋惜,對永歷懦弱無能的失望,歸隱故鄉的決心,融合為一體,沉痛蒼涼,動人心弦。炳龍還滿懷深情追念他的兩位恩師:楊畏之、何閎中。與楊、何共事時“如水有神龍,凡鱗隨其波。親上而親下,氣從而類多”,“生平感知心,寶劍勤淬磨”。當他們先后赍志而亡,炳龍常憶其“百川一人障”的功績,“懷哉千古姿”,寫下了《得伴失伴篇,追悼故大學士寶雞楊忠烈公畏之、提學黃岡何公閎中》一詩及《太常寺卿云南提學何遽庵先生傳》。吳三桂統治云南,曾想網羅一批知識分子,趙炳龍避而遠之,“逃名空谷似王官”,“奮飛應避弋人彈”,住到城外三十余里的石寶山。隱居山中,仍不忘故主,他在詞《滿江紅·庚子立秋前三日》中寫道:“乍雨還晴,早帶著三分秋意。閑檢歷,看看殘暑,炎威無幾。蕉葉傳風羅袖薄,荷花出水明妝洗。細看他梧桐碧陰陰,含憔悴。訴不了離情思,說不出愁滋味。望美人,南國魂斷千里。入夜燭燃清淚揮,隔簾花影瓊花碎。問銅駝何處?伊家在蠻煙里?!痹~中以“美人”喻君主,以“銅駝”代指朝廷(銅駝為漢晉時期宮門外的裝飾物),題中的“庚子”為順治十七年(1660年),當時永歷帝在吳三桂大軍的追擊下正逃往緬甸避難,“銅駝”在“蠻煙里”正指此?!巴廊?,南國魂斷千里”,說明炳龍雖隱居劍湖,心念國事,情系故君,關心南明政權的前途和命運。詩人另一首詞《南鄉子·雨窗》也與時局息息相關:“細雨人窗寒,覺道春衣件件單。悄向碧欄干外望,花殘!一片傷心景怕看。何事可追歡?詩又無成酒又干。欲向甜鄉尋好夢,緣慳!縱有相思夢也難?!惫?661年緬甸發生政變,緬王弟猛白殺王自立,誘騙永歷手下的大臣四十余人盟誓,同飲“咒水”,把這批人全部殺死,又將永歷帝及家屬送交清軍帶回昆明,1662年3月永歷帝被吳三桂絞死于昆明金蟬寺。此詞中的“花殘!一片傷心景怕看”;“緣慳!縱有相思夢也難!”正隱約寫此敗亡的悲慘局面。數年后,炳龍在回顧自己前半生時所作的《憶昔篇寄段存蓼先生》中,述及當年聽到永歷遇害的消息時說:“消息凄肝脾,風雨金蟬哀,咒水鐵椎悲?!北瘣碇殡y以抑制。
趙炳龍在隱居期間,常游覽山水名勝,并以詩寄情,時有佳作。如《滿賢林》:“列嶂千尋起,懸巖百仞雄。云飛疑石動,霞斂覺山空。”描寫景物很能抓住個性特征,動靜得宜。又如《秋郊》:“渚潔山眉淡,天懸塔勢孤?!本o緊扣住“秋”字落筆,出語不俗。又如《對菊》:“黃花似勸先生醉,笑問山妻有酒無。”詼諧而充滿生活情趣。炳龍對朋友亦很真誠,其遺詩中有四首為寄懷昆明高應雷的作品,如《采菊二章寄高澹生》、《石蘭三章念澹生也》、《月下憶別高澹生》、《滇水行寄澹生義陵》,在炳龍的懷友詩中占據了重要位置。這些詩中,抒發了炳龍在秋風蕭蕭時,思念澹生“心中搖”;希望澹生像石藍那樣永葆翠艷;當朋友分別,頓覺群山鎖愁、江波嗚咽,回到家里,圖書亦無心翻揭;別后常憶起朋友在一起的美好時光:“西山憑欄萬頃碧,碧雞金馬霞天夕”;“于今風景忽長往,念子羈孤夢安仿 ”晚年雙眼失明,堅持用八天的時間聽兩兒誦讀完高澹生詩鈔四卷,深深觸動了他,認為他們二人“為詩有沆瀣之通,淄繩之合”,“知志節所存”,可作“心史”存留于世,為高澹生詩鈔寫下了一篇言詞懇切的序言。高澹生、趙炳龍的文壇友誼,也為明代的云南詩壇增添了一段佳話。
高應雷,字澹生,昆明人,永歷丁酉鄉貢,授中書舍人。明亡后隱居湖南溆浦,寓大潭舒氏,授徒自給,十余年后不知所終。有詩四卷,劍川趙炳龍作序。后散佚。溆浦舒氏后人抄存詩百余首,文十余篇,民國年間收入云南叢書,題為《高澹生詩文鈔》二卷。書未有舒立濬后記,敘高應雷詩文傳抄情況。首列李坤序及楸園老人(趙炳龍)序。趙序稱:崇禎庚辰(1640年)游昆明時,曾與高澹生“朝夕談藝與處凡三年”,其后,高游大理至“向湖村舍留楸園”趙炳龍住所住了七個月,二人相知甚深。趙炳龍認為高應雷詩“如擊燕市之筑,如鼓雍門之琴,又如湘累澤畔之行吟,皋羽西臺之痛哭”。endprint
高應雷寓居湖南期間,生活清苦,但勵志自持。他在詩中屢有描寫:“隨身三尺琴,一仆供樵蘇。和蔬數碗粥,不嘆食無魚。”“斗室掛雙鋏,風雷龍自聲。時坐菊籬間,放鶴怡其情。著書一家言,筆墨濃春陰。禿鬃若癯衲,縵袍風雪深?!保ā顿x得楚江有游客四首》)“野花對詩瘦,素月愁中圓。”(《岑居寄楸園先生》)“同者適有時,丈夫無媚心”,“困窮勵貞操,先民垂德音”(《自勵寄楸園先生》)。“千里星霜閑筆硯,數年愁病達鴻鱗。看殘稗史燈花淚,避盡鳩媒杵粒貧。屈平幽憤湘江岸,君山縹渺飛云斷?!保ā稄棏嵏琛罚╁I鷮δ彻视言趨侨甬敊鄷r“折腰事鄉里”,深為不滿,認為應當“裸而縛之尊大人之墓表,重褫其悖教,然后令兒女子之善唾罵者坐而訶之,鳴鼓而攻之”,這是最輕的處罰。(《與強子任同年書》)勸其速去官隱于山林,“塞通顯之路,讀忠孝之書”(同上),足見其思想品性。
高應雷身居異鄉,時時萌生歸家之念,常常勾起故園之思?!皠C凜十載氣,愁看湘水流。去路渾不記,歸思正悠悠?!保ā都膭e向元素》)思鄉心切,故鄉景物,幼時往事,時常在眼前浮現,并化為美麗的詩行?!盎貞浬倌陼r螺峰訪梅,寶珠詠雪,風景猶依依昨日也?!保ā都耐鐣罚暗嶂酗L高土暖,每花朝節則百花齊發,稍后者惟杜鵑牡丹。城西郭外為黔國西花園,名卉繽紛,窮宇內之奇麗。北門出郭二十里至馬村,其金汁河、銀汁河二水委折而赴阡連隧引,左右皆桃林,或間以櫻桃海棠,錦燦霞鋪,蒼漢俱紅。東南郭二十里間,皆士大夫所構園亭圃業,素馨挽架,茉莉攙籬,匝地香葩,鶯蝶亦醉。屆期則國中罷市,紅翠出游,舞妓歌童,絲管迭韻,碧雞金馬之勝,固不遜曲江錦城也。余十載天涯,動懷曩跡,但恐故園戎馬,風景未必長妍,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空亭把酒,勉賦一歌?!痹娙嗽阡仈⒒ǔr后寫道:“楚州芳草連坡綠,不見碧山千樹桃。羈魂昨夜歸南國,夢飲花前花萬色。杜宇乍啼風曉寒,醒后一身歸不得。”家鄉美,人事親,獨羈旅,難回歸,其痛苦可知。詩人又曾寫《故園秋色十二章》寄懷歸之情,通過對太華山、滇池、松華壩、碧玉泉、昆陽、高峣、螺灣、菱塘、石羊等景物的描繪,反復抒發“寤寐縈懷”,“搖蕩心旌”的思鄉之情,表達因道阻路遐,烽煙不息,囊中羞澀,有家難歸之苦衷。
澹生集中存小啟十余則,如《春游啟》,《游山小啟》《花朝招客啟》等等,多為游朋雅集,游賞賦詩的啟事,文采燦然,頗有興致。如《花朝招客啟》云:“陽春有腳,芳草無塵,撲蝶園中,笑認官身是蝶;賞花樓上,心憐女貌如花。須成出郭之游,暫息下帷之業。掛酒籌于香樹,相將醉金谷。歸來灑詩,怨于天涯,不必問王孫何處?!睆奈囊饪矗圃娙嗽缙谘蟠河沃?,從中可見青年時代他曾有過一段歡樂難忘的時光。誠如其知己趙炳龍所言:“澹生少頎美,敏而強記,家饒于貲,以讀書結客自喜。”(《高澹生詩鈔序》)早年的富裕歡樂與晚歲“困躓饑?!?,形成巨大的反差,而他十數年堅持自己的節操志向,實為少見了。這也正是他的詩作為后人推崇的重要原因。
何蔚文與熊才
何蔚文,字樨玄,號浪仙,浪穹人,永歷丁酉舉人。好讀書,志欲有所為。世事滄桑,與兄星文隱居于寧湖。家貧,四壁蕭然,詠歌自適,間為詞曲書畫,抒發其幽思憤怨之情。常與汪蛟、許鴻、普荷詩簡往來于點蒼葉榆間,著有《浪渣稿》、《緬瓦十四片傳奇》等。其中《浪渣稿》為其八世孫所輯錄,分初集、二集,收詩一百二十六首。在《浪渣一集自敘》中,談及自己詩歌創作時曾說:“余亦耽苦吟,每為詩瘦,但求驚人句不可得”,“余得句自喜時,則操拍亂唱數回,或起作熊伸鳥引,大叫妙妙妙”。在《獨笑草小引》中談及他與擔當等人交往時曾說:“憶昔江南汪辰初宮詹、閩中許子羽舍人同寓洱河,與予唱和。其后詩僧擔當往來更久,擔亦滇人,嘗與余言:‘昆海我池,姑分洱河與爾洗筆。一時聲氣可謂不孤。”這雖為一時戲言,但也多少反映了擔當對何蔚文的看重。
何蔚文的詩作中,以描寫地方風物的詩最為出色。如《大理》:“西洱風濤勝大江,百蠻洗甲久爭降。人傳雙鶴拓斯地,天以五云開此邦。雄壓龍關通玉帛,香聞佛土擁幡幢。點蒼紅遍茶花塢,樵徑山歌唱焚腔?!闭Z語切近當地的歷史文化及風俗民情,非稔熟者難以道出。又如《點蒼山》:“插漢爭奇欲刺天,蒼蒼如此幾何年。段楊鄭趙俱已矣,雪月風花猶自傳。一日一峰游不盡,兩關兩處望悠然。老龍許授長生訣,引上高河踞河巔?!痹u論歷史,描繪風光,自出新意。又如《秋千》:“風衣葉葉去來輕,顛倒花枝彩架平。王母上元疑并到,空中先下董雙成。”“推來纖手謝殷勤,還靠幫扶姊妹群。不愿巫山學行雨,今朝飛去只為云。”再如:《昆明竹枝詞》:“金馬比郎妾碧雞,不須芳草怨萋萋。愿郎驅馳萬里去,妾自守更報曉雞?!睂ζ渌诘睦笋房h,他也有詩:“浪穹名號問何時,洱水尋源幾個知。廟貌至今傳白姐,塔尖猶說鎮紅兒。風聞鳥吊荒山冷,馬出龍驤古洞奇。六詔當年真可嘆,煙消罷谷動遐思?!边@些詩常追溯幽遠的歷史,運用當地的典故、傳說,描繪當地獨特的風俗民情,抒發自己的感受,因而使其詩歌有濃厚的地方文化色彩,難以移植他處。
何蔚文與汪蛟、許鴻、擔當等有詩文交往,其中與擔當交往尤多。他贈擔當的詩作或贊美擔當的情懷、詩意、畫境,或抒發自己的感情,頗有特點。如《擔當過訪賦贈》:“夕陽僧影淡,一笑菊花秋。老尚多奇癖,狂猶憶壯游。有心追正始,大膽議名流。高吐滇云氣,同盟讓執牛?!敝袊簳x之際的“正始文學”,其代表人物中有?!胺菧涠≈芸住钡娘担嗽娭械摹白氛肌?、“議名流”,正取此意,可見擔當在朋友中說話是較少顧忌的,不是相知深,何能如此放言。在《謝擔當畫》一詩中寫道:“我聞莊子寫風手,調調刁刁紙上吼。擔當畫師墨更奇,散作黑風君見否。擔筆冷然似有聲,摧折倒拖一枝柳。老漁又從何處來,吹醒船頭昨夜酒?;罨顭煃裹c點飛,帶露瀑布峭壁陡。我看此畫心忽涼,不須逃暑雪山走。吁嗟,北風之圖空傳漢,我師此筆真不朽?!睂斪鳟嫷奶攸c、技巧作了逼真的描繪,后四句以自己觀畫的感受與反映從側面烘托其繪畫的高妙傳神?!镀虍嫗t湘》與此略同,其中有句“我師我師筆略涂,一擔又出天下無”,道出擔當繪畫的獨創性。在《浪槎篇答擔當》中以對白的方式,著重抒寫了何蔚文自己的胸懷及創作。“我欲乘槎上天去,直到天河盡頭處,遍題織女錦綃新,支機石上狂箕踞。擔當老人拍手笑,君家使氣猶年少。……何五何五爭直上,槎頭沖斷天河漾。只恐織女洗新妝,一痕惹得胭脂浪。胭脂浪里更飛花,浮來浮去愛古槎。惟有老僧不回顧,一擔當來早到家。”古代槎與楂字相通,指用竹木編成的筏。詩人欲乘筏上天,在銀河泛舟,在仙女的織錦上題詩,意欲在詩歌創作上大有作為。蔚文在家中排行第五,故擔當稱其為“何五”,并期望他的愿望終能實現。戲言中含真情,浪漫的想象中寓深意。endprint
何蔚文也存有一部分感時詩。但為數較少,或許由于時勢所迫,多已毀棄。如:“米因高價多難買,詩為傷時竟懶題。稚子牽衣聊自解,破笠風雨一聲雞。”又如:“秋水蒹葭人自遠,故宮禾黍恨難忘”,“稽首空王稱弟子,壯心銷盡一爐香。”(《寧湖感賦三首》)隱約可見內心的憂憤。
何蔚文的《浪渣稿》,有汪蛟、許鴻、周汝南等序,擔當有評語,還有自序。汪蛟還有一篇《破窗嘯詠題記》,知蔚文有過另一稿本。惜此稿生前未能刊刻,僅以稿本傳世。擔當有詩《贈稚翁》云:“豈止人稱八斗才,才名高過柏梁臺。驚天走筆日星動,截海乘槎風雨來。棋已讓人先一著,酒須玩世且三杯。對君自是揚州遜,不同重觀東閣梅。”足見擔當對他也是很看重的。
熊才,字參伯,昆明人。永歷入滇,為主客司主事。奉命監蜀軍,兼程急馳,完成使命,繼任嘉定、峨眉知縣,因與蜀巡撫萬仁不合,去官。明亡,隱居鄉間,不言時事,以授徒維生。喜種竹畫竹,游山水,述及明遺事往往泣下。吳三桂欲使其為官,力拒不應命。孫髯翁曾有《熊才》二首:“江南亦有詠梅花,可似滇南熊竹子。風弄寒香夜半飛,竹稍直拂青霄里?!遍T前流水是盤龍,樓外青青太華峰。山色可餐水可掬,不教城市識行蹤?!鼻耙皇滓灾褓澝佬懿诺臑槿?,也點出熊才善畫竹的特點;后一首寫熊才的隱居生活環境。從孫詩可以約略窺見熊才的生活與情操。
熊才善畫竹,亦能詩。據說曾有七律梅花百詠并雜詩二百余首,藏于家。多散佚,僅存數首。如描寫西山的《羅崖天闕》:“傳來兜率甚玄玄,此地思之若亦然。乘月不殊三島夜,御風直上九重天。名傳羅漢崗崖峙,山有梁王殿閣懸。半海半嶺如斧削,五丁想辟萬年前?!崩ッ魑魃烬堥T一帶峭壁如削,層層道教宮觀如黏在陡壁之上,元代梁王曾在這里建避暑宮。詩歌道出其險峻神秘的特點。又如:《筆架連云》:“斜撐一壁仰難攀,突兀凌霄俯大寰。綠浦平鋪連一水,青天半落有三山。高懸關口雞連碧,翠點崗頭鳳可斑。總是奇峰排筆架,文人特出化南蠻。”碧雞山群峰挺峙,山麓碧雞關總扼昆明通往滇西咽喉。群峰矗立如筆架連云,似在呼喚著有更多的杰出文化人出現,這山,好作他們揮舞的巨筆的筆架,表現的是一種熱切的期望。
陳佐才
陳佐才,字翼叔,號睡隱子,又號天耳中人。巍山盟石村人。約生于公元1622年,當時的明王朝已是“元氣羸然,疽毒并發”,面臨李自成農民起義、清兵人關等重重危機。陳佐才生長在這動亂之秋,面對干戈四起的形勢,“遂學劍從戎”,希望對國家民族有所貢獻。初投沐天波標下為把總。永歷入滇,他被派遣到四川辦理公務,及歸,永歷已奔緬。吳三桂占據昆明,陳佐才見大勢已去,國事無可挽回,便負劍歸隱巍山石盟村,筑室種竹,植梅讀書,貧居奉母,將他的居室取名為“寧瘦居”,并開始學詩。此時他約三十三歲。此后矢志不二,益肆力詩學,先后寫成《寧瘦居草》二卷、續集二卷,《是何庵集》二卷,《天叫集》二卷,共留下八百余首詩歌。民國初年輯刻云南叢書時曾刊《陳翼叔詩集》六卷,多有刪削。1945年陳氏后人陳虞佐將原刊數集重加校訂,并加上陳翼叔妻安氏為其刊行的《石棺詩》及題辭等,編成《明遺老陳翼叔先生詩全集》印行,西南聯大教授羅庸為之序。這是迄今為止較為完備的陳佐才詩集。羅先生稱:“翼叔生當四夷交侵之日,發為變風變雅之音,歌哭生民,哀懷宗國”,“讀是集者,循晚明亡國之跡,味翼叔激楚之音,其亦有所興起也?!睋斦J為其詩“壯心皆為逸響”,“不事穿鑿,自成一家”。師荔扉云:“翼叔詩多血性語,不事推敲,而自有遠韻深情。”這些評價,從不同角度道出了陳翼叔詩歌的特點。
就集中所存詩標明年齡者,有《三十四歲詩》《六十四歲詩》,前后約三十年;詩集中又有《明末時作》及《石棺詩》。由此推想,其創作時間可能更長。
陳佐才在明末曾馳騁疆場,欲挽狂瀾于既倒。明亡,隱居山村,不顧清廷“留發不留頭”的淫威,蓄發明志,被時人稱作義士。他的詩歌首先是這種強烈的愛國熱忱及正氣凜然的思想性格的寫照。“須發依然一老臣,羽書讀罷淚沾巾。乾坤此日成何物,東倒西扶似病人?!保ā睹髂r作》)對時局的憂慮,使詩人奮身疆場。隱居鄉里,仍夢魂縈繞:“十年劍在夢中揮,心尚雄兮力已微。力已微兮心尚在,十年劍在夢中揮?!保ā秹羲肌罚┗丨h往復的詩句,恰切地道出了久蓄心底的熱望。詩人常以詩酒自娛,然而激情難耐:“尋章摘句學腐儒,觸機掩卷又狂呼。眼前多少不平事,昔贈鏌铘還在無 ”(《賦得十年磨一劍》)。心潮起伏,難以按捺之狀宛如目前。然而,逝水難回,壯志難酬,光陰蹉跎,“苦雨凄風日不休,明朝又過一年秋。黃花猶是舊顏色,多少英雄已白頭。”(《立冬前一日感懷》)慨嘆是何等的深沉!陳佐才以風節自勵,常以凌風挺立的勁竹、冒雪盛開的梅花自況,以薄情桃李比喻那些投靠新貴的官員,并給以無情的鞭笞。
如《枯竹》:撐風老干堅如鐵,幾度凌風不改節;那似薄情桃與李,須臾便與春相別。
又如《題竹》:雨洗風磨不染塵,霜欺雪壓倍精神。如今節操全無用,那有敲門看竹人。
陳佐才常稱道能保持民族氣節的朋友,他欽慕“常存浩氣傲青天的徐宏泰,他贊揚“肝腸寄在梅花上”的嵩谷和尚,朋友之間通信,“君容變也不須問,只問肝腸可似前”(《寄陳平伯》)。翼叔對那些沒有骨氣,一年改換幾容顏,“東西南北隨風逐”的小人,畫其丑態,剖其靈魂;對那些“受命忘家生不顧,以身許國死寧辭”的勇士,給予了熱情歌頌。如為掩護永歷奔緬,竇望、王璽等率兵在磨盤山(高黎貢山)設防,后因叛徒出賣,被清軍包圍,他們率軍血戰,殺敵數千而亡,“勝兵汗滴滴,敗卒血淋漓。天地魂皆落,將軍戰死時”。悲壯感人,日月為之變色。元江土司那嵩,傣族,曾統兵與清軍苦戰,后因戰守日久,又無救應,城破,“公著朝服北拜畢,舉火自焚”,家人亦同赴難。陳佐才贊道:“萬姓水中絮,一家火里丹”,“六詔如斯者,從古至今難?!北硎旧顬閲@服。
詩人久經磨難,目睹時艱,對在戰亂中飽受痛苦的人民寄予了深厚的同情。長期戰爭,多少青壯年男子被迫上戰場,或當兵或服役,往往有去無回,使得“閨中少婦知多少,半是人妻半鬼妻”(《征婦吟》)。那一道道的征兵令成了催命符,“票上一點墨,民間千點血”,一旦親人離別,“舉杯酒不滿,眼淚來相添”(《別郎曲》)。頻繁的戰事,摧殘了生產,增加了賦稅,使百姓生活更加痛苦,尤其是農民更難以承受重負?!笆焯餁q歲收成少,荒地年年賠累多。野草不能逃賦稅,閑花何處避干戈?!保ā掇r歌》)“踐傷麥禾半成熟,征徭輸足無余粟。長天老日蕎充飯,夜靜更深菜煮粥。農夫農婦相對哭,可憐人倒不如畜,馬食白米犬食肉”,(《農夫哭》)官家不顧百姓死活橫征暴斂,“賦稅只尋有枝葉,征徭不問無桑麻”(《代梅竹納稅》)。有時“遍地皆戎馬,滿天盡甲兵?;盥裥号崂闲值?。遁跡窮山里,猶聞戰鼓聲”(《亂時》)。歷盡劫難,回思心猶悸。甚至“云避干戈難定跡,鶴逃賦稅不留蹤”(《鶴樓遠眺》)。于景物描繪中寓世情。endprint
陳佐才隱居時,還常與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來往。他們互相酬唱,傾吐心曲,寫下許多動人的詩章。擔當是明末清初的愛國詩僧,他與陳佐才結成深摯的忘年交。擔當生前,陳佐才寫過十余首詩贈他,有時會面“閑話到三更”,有次誤聞擔當西游,寫詩相悼:“少年豪氣邁群雄,晚歲生涯詩畫中。竭盡幾多心上血,可憐飄擲付東風。”堪稱知友,悲涼沉痛,情溢詩表。擔當死后葬大理感通寺,陳佐才赴大理遇清明節,還往憑吊。有時,讀擔當遺畫,也勾起他的思念:“山色自從詩里看,水聲時向畫中聞。怪來興致無人識,遙憶同誰更哭君?!保ā丢氉順情喬拼髞硐壬姰嬘懈小罚╆愖舨排c知空和尚相處亦很好,避亂深山,還攜所贈山水寫意畫,為之題詩,多達十二首,其四云:“從來畫意由心得,安有傷心畫不成。草木皆含征戰氣,江山盡帶離亂聲。男兒流落悲云變,妻女蕭條哭月明??瘴萆新勲p燕語,似言家破國亡情?!庇僧嫸a生共鳴,足見相知甚深。
陳佐才曾戲稱他“以詩為子”,“或問其故,精血在此”。又云他作詩“言欲之所欲言”(《寧瘦居集》自序)。朱中囷稱他能“言人之未言”(跋《是何庵集》后)。其知友知空和尚評云:“臨風弄調,不堆古語,不寫時套,無庸腐之氣者,翼叔居士詩是也?!保ā秾幨菥蛹钒希┻@些評價道出了陳佐才詩自胸中出,有強烈的個性,在立意、構思、用語上都有自己獨到之處。如《天旱》:“夜來問老天,聽得龍兒哭。河水架火燒,石頭都煮熟?!敝袊耖g相傳龍主水,每天旱,求龍王下雨;而今龍兒亦被“火燒”(太陽烤)得哭,足見天旱之烈!構思新奇,想象大膽。又如《雨行》:“才過起云地,又逢落雨天。一身已是水,兩足便為船?!鄙叫校娫萍从鲇隇榱曇娭埃瑑勺銥椤按?,可見雨之大,非親身經歷,難以道出,語言自然幽默,富于生活情趣。暴雨過后,山中常見瀑布:“一聲低去一聲高,何處龍來此處號。石壁腳邊噴濺沫,樹稍頭上起波濤。”(《和張寅癸題瀑布韻》)以口中語寫眼前景,將瀑布的聲勢寫活。陳佐才詩中的人物,亦頗傳神。如:《孤僧》:“齒將凋落眼將昏,顧前瞻后幾斷魂。薄霧有情連草屋,斷云無倚傍柴門。呼猿喚鶴為兄弟,種竹栽梅作子孫。非是老僧存浪跡,蒼苔雨過亦留痕?!碧撎帉懶?,實處描影,云霧有情,踽踽獨行,老僧形象,呼之欲出。又如:《俠客行》:“揮盡千金濟困民,只攜一劍走風塵,不知殺過多少人!”《讀孟東野集》:“醉把先生詩集看,酸人心兮苦人肝,酢肉糟魚吐幾灘!”每首只三句,形制特殊;寫人物不粉飾,“原生形態”比較強,有個性。前者寫俠客濟困殺人;后者寫孟郊詩中窮愁味深,讀其詩似“酸人心”、“苦人肝”,確有獨到之處。又如《漫興》:“才,才,有盡,堪哀;吾雖老,興未灰;許多閑地,遍把花栽;栽花不為客,花開客自來;村醪一甕兩甕,浪飲百杯干杯;醉后何妨花下臥,枕邊蝴蝶去復回。”以—至七字的獨特的句式,抒發苦悶抑郁的感情,可稱之詩為我所用的大膽探索。至于其詩中的警言粹語更多,如:“我鬢凋于征戰后,君容老在亂離中?!保ā队雠f友有感》)”寧無升合米,不賣北窗風?!保ā秾幨菥印罚叭问情驴莺畯毓?,指頭到處便生春?!保ā顿洠t)梁鼎臣》)“梅栽詩內花遍白,竹種酒中葉更青?!保ā对蕬褟埾壬罚八凤L忽作有情物,吹起火星滿樹烘?!保ā渡讲杌ā罚暗厮途星樽钸h,天隨我走意偏長。”(《途中別友》)“老友忽逢頭共白,小朋乍見眼同青?!保ā督加斡鲇选罚皳翁扉L劍遠相親,拄地竹筇近欲持?!保ā独稀罚┑鹊龋粍倜杜e。由此亦可略見其獨創精神。
陳佐才晚年于山中選巨石鑿棺其上,自作挽詩刻于石棺,詩云:“明末孤臣,死不改節。埋在石中,日煉精魄。風泣雨號,常為吊客?!彼篮?,遠近詩友及名士、親屬,紛紛作詩相悼,遍鐫于巨石。他的夫人安氏輯錄袁美、學蘊、時亮工、彭印古、張錦蘊等五十八人的詩作刊行,稱之為《石棺集》。其中袁美詩云:“孤臣石內埋,骸骨堅于鐵。風雨欲何號,皇天為吊客?!睆堝\蘊詩云:“愧殺曹阿瞞,到處設疑冢。何如石槨翁,長臥無驚恐?!眲⒙撀曉娫疲骸奥玖吔畡菀阉?,橫空石槨早安排”,“九泉無限英雄骨,高臥云根孰與儕?!焙咴娫疲骸肮茄谑忻恍啵唢L豈與世沉浮?!逼浜罂と损堉}聯:“指地誓黃泉,溪流猶帶南遷恨;鑿棺盟白石,墓木曾無北向枝。”后人于棺右建石亭,亭柱上亦有聯:“其生明臣死明鬼;不葬清土不戴天?!笔滓殉蔀槲∩街匾獨v史文物,陳佐才的詩作亦日益為人所知。
Some rightness at heart, and the words are very delicate and delicious with some ink
—— Some surveys at Ming Dynasty folk poems in Yunnan Yujiahua
Abstract: this thesis introduces some poets and poems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in Yunnan, and we can also see some uncurlable and strong spirits in the sufferings and sadness in some folk Poems heritage in Yunnnan Ming Dynasty. And it has the patriotic tune during the special times in it.
Key words:Yunnan , The folk poems passed by generations in Yunnan Ming Dynasty
責任編輯:湯蘇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