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澤欣
建筑是城市的骨骼,從聳入云端的摩天大樓,到工程設計中的一塊磚瓦,都是社會狀態的最真實記錄。而建筑師則是記錄者。
2014年,在巴黎聯合國教科文總部舉辦的“感動中國”展覽中,有一組十分引人注目的城市規劃與建筑設計方案模型:北京在建最高地標“中國尊”、傳統商業街區“大柵欄”重建規劃,以及首鋼廠區改造總體規劃。這三個項目不僅代表了中國東方文化的復興, 也對城市未來發展起到了示范性作用。而這三個項目的主創建筑師、項目負責人竟是同一個人:吳晨。
今年48歲的吳晨,是中國建筑師的代表人物之一,近年來他先后主持設計了如北京南站、南京南站和新廣州南站等大型交通樞紐建筑,也主持若干重要歷史文化區域保護和復興的城市規劃設計,如“感動中國”展覽中的首鋼廠區改造總體規劃和北京大柵欄地區規劃方案。
“中國尊”是特別讓吳晨自豪的一個作品,總高528米,是北京在建的最高建筑,也是世界上地震設防8度區最高建筑,位于北京CBD核心區正中,預計2018年建成。
“中國尊”,形如中國傳統的容器尊,故此得名,而這個名字還是吳晨命名。他希望用一個具有中國歷史意境的建筑表現新時代的城市意象,并使這棟建筑成為同類中的尊者。
目前中國高層建筑是世界最多的。無數的建筑地標聳立在我們面前,改變著城市的天際線,也改變了城市景觀。隨著城市的發展,天際線越來越高,天空越來越摩登。正如吳晨的建筑觀念:當人們談論建筑的時候,不應該只是盯著一幢或者幾幢房子,而應該從不同的空間與尺度上看待建筑:區域、城市、單體,以及細部。從更高層次、更大空間看待建筑,游刃于建筑的各個層次間,這才是一個偉大建筑師的素養和責任。
留學生:你工作數年后再出國留學,當時是如何考慮的?
吳晨:當時我的事業發展非常順利,但是仍然希望獲得更高層次的發展。去開放、活躍的美國深造是大部分建筑師的第一選擇,其次是去歐洲。對我而言,倫敦的歷史沉淀、倫敦的創造能力、倫敦在建筑上的活力更使我著迷,還有西敏寺大學的建筑學教育享譽世界,很多有名的建筑事務所的有為建筑師出自這個大學,所以我決定選擇在西敏寺大學就讀。西敏寺大學三年的熏陶使我受益匪淺。
留學生:后來為什么又選擇回國發展呢?
吳晨:我看過英國、住過香港,歷盡千帆而我所真正熱愛的、愿意為之奉獻我的專業的地方,還是北京。北京是我的家鄉。
留學生:中國尊的規劃其實作過一次調整,建筑師和開發商之間經常是既合作又沖突的關系,你如何衡量兩者關系?
吳晨:中國尊是業主自用的辦公建筑,商業追求不是項目的目標。調整高度,我們認為是它原有的設計條件可能無法滿足建筑的最后功能,完全不是我們或業主要求更高的利潤空間,而是權衡各方面因素的一個結論。任何一個超高層它的利用率、它在技術的各個層面都有一個更為合理的“度”。原來在設定前期的設計條件時,具備優化的余地,所以我們綜合各方面因素提出的專業建議被采納,我覺得這也是建筑師的專業性和責任心的一種體現。
留學生:其他的作品設計當中,你妥協過嗎?
吳晨:我覺得妥協并不是貶義的,當然會有更好的詞叫做“和諧”。一個項目,它要實現太多的價值,又受到太多因素影響,它絕不是像一幅油畫或者雕塑那樣僅僅是可以獨立欣賞的作品,所以建筑師不能完全自我地進行創造,我們要考慮業主的利益,要考慮社會意義,要考慮對環境的影響和文化的傳承,要考慮政策的要求,總之考慮因素太多,我們就是要在各種限定中進行最和諧的調整并完成作品,這是建筑師的責任感使然,也更能體現建筑師成熟的設計能力。
留學生:商業成本這件事是建筑師考慮的嗎?還是更應該從專業的設計、美學的角度?
吳晨:建筑師不僅僅是藝術派,在國外,建筑師對于他的建筑是終身負責的。他手上掌握著使用社會財富的權力,擁有權力就要謹慎地運用。建筑師也有社會責任,醫生也有社會責任,任何我們說的專業人士或者社會的一分子都是這樣。因為我們是在使用社會的資源來做事情,所以一定要綜合考慮到對城市的責任和社會的影響與效益。
留學生:在大眾的評價和專家的評價里,你更看重哪個?
吳晨:我覺得都非常重要。社會投票很有意思。好的電影必須叫好又叫座。任何藝術的形式,最后成功必有成功的道理。當一個叫好又叫座的建筑師是挺值得追求的。而專家從專業角度的評審,也是特別有意義和價值的,他們的意見對社會公眾是有潛在影響力的,專家說某個建筑好或者不好,公眾會慢慢受到影響的。
留學生:你對于好建筑的標準是什么?
吳晨:中國在不同的歷史階段都有好建筑,我覺得好建筑一定是在不同的緯度上說的。好建筑要看它處于什么樣的場所,處于什么樣的語境里。比如說國家大劇院,如果這個設計放在城市自然環境宜人的濱水位置,我覺得非常好。在那種環境下,它倒映在水面上、周圍郁郁蔥蔥,要比現在天安門廣場邊上那個位置好多了。此外,是不是好建筑,更要看它是否引領了未來社會發展的一種方向,從技術上、從思維上、從美學上。比如最早關注到氣候變暖怎么樣去應對的建筑師,關注到信息與智能給社會生活帶來變革的建筑師,為城市的可持續發展積極探求的建筑師等,都是值得尊重的。所以好建筑有很多很多不同條件,可能某些建筑具備更多特征,某些建筑具備一兩個特征,都是值得尊重的。
留學生:你認為怎樣的建筑師才是一個好的建筑師?
吳晨:建筑師不僅僅是藝術家,不能太自我,一定要考慮到建筑對社會的影響和城市的功用。好建筑不僅要看建筑本身,還要看它處于什么樣的場所和語境,是不是引領了未來社會發展的一種方向。建筑師的素養和責任會促使建筑師要好好地善待建筑,借助建筑做實事。要拒絕作明星建筑師,說是一方面,更要去做。我對北京舊城的復興一直持保護態度,怎么個保護法,用什么手段,得有人去做。建筑師有義務使城市的品質得到提升,使老百姓安居樂業。城市應該是我們最為尊重的,緊隨其后的就是建筑。對它們的規劃既要前瞻,又要控制,這些都是有層次的,同時建筑師還要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
留學生:你渴望獲得建筑界諾貝爾獎之稱的“普利茲克獎”嗎?
吳晨:普利茲克獎早期的頒獎風格偏重于獎勵在建筑界作出重大貢獻、達到一定地位的“領袖級”建筑師,到中期曾經偏好于另類的先鋒派建筑師,如扎哈·哈迪德、雷如·庫哈斯等。該獎項只是一個基金會做的獎項,任何基金會的評獎都有自己的目的性,即是有意識形態的參與。意識不是硬碰硬,特別是意識參與到藝術中去以后,藝術就是軟性的了。中國人的獎項崇拜意識太嚴重,以至于忽略身邊實實在在的東西。中國有很大的工地,有廣闊的創作舞臺,有良好的社會發展環境,作為建筑師理應踏踏實實作好分內事情。我只想盡一名建筑師的義務,為城市規劃和建筑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