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眼神

霜月紅楓

A

這晚，紅星劇院正在上演紅色經典戲曲《智取威虎山》，扮演楊子榮的是梅花獎獲得者、青年演員陳瑞。他身披大氅、英姿勃發，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傳遞出豐富的情感，配合著充滿力度的動作，博得現場一陣又一陣掌聲和喝彩聲。

“三爺，他不是胡標，他真是共軍那！”欒平跪在地上，對著座山雕苦苦勸道。

這時，只見陳瑞一拍座椅，大喝一聲：“姓欒的，你真狠毒！”他從臺階上噔噔噔直奔而下，目光如電地逼視著欒平，指著他怒罵道：“你想借三爺的刀來殺我，我悔不該在白松灣喝酒的時候不一刀宰了你！”

他手掌往下重重一切，凌厲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刺向對方。

臺下頓時響起如雷的掌聲，扮演欒平的演員鄧志剛卻突然臉色大變，渾身顫抖起來，然后便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張策，叫你調查趙銘猝死案件，你給我翻出這段十年前的錄像干什么？”

看完當年《智取威虎山》演出現場的錄像后，刑偵科科長高原不悅地質問站在他身前的一位年輕警員。

“我覺得鄧志剛和趙銘的死有很多相似之處。頭兒，你來看看趙銘臨死前的這段監控錄像。”

張策把他獲取的錄像在電腦上播放出來，畫面很清晰，看得出是一次例行的內部會議，紅星劇院團長趙銘正在做報告，宣布重排紅色戲曲《智取威虎山》。從錄像中可以看出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很正常，然而當他目光接觸到左前方十點鐘方向時，卻突然瞪大雙眼，臉上肌肉抑制不住地抖動起來。

“團長，團長……”前方有人發現了異常，剛喊了兩聲，趙銘眼中便翻出大片青色眼白，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去查查，左前方十點鐘方向坐的是誰。”高原神情凝重地說。

“我已經查過了，那個方向坐的正是陳瑞。”

“你認為，鄧志剛和趙銘的死，都與陳瑞有關？”

張策篤定地點了點頭：“我翻過十年前的調查檔案，發現很多疑點。就在演出前不久，鄧志剛才做過一次體檢，并沒有什么可以引起猝死的病癥。當時在場的幾位演員都證實，鄧志剛臨死前，曾奮力指著陳瑞，驚恐地說：‘眼神……可怕……’后來該劇院還一度出現過流言，說陳瑞用眼神殺死了鄧志剛。”

“眼神殺人？真是無稽之談！”高原不悅地皺起眉頭。

“我也知道這種說法太過離奇，但從現場錄像來看，鄧志剛的確是接觸到陳瑞犀利的眼神后，才突然倒下的，而趙銘也是看到陳瑞后，才驚嚇而死的。”

“但是證據，證據呢？”高原煩躁地敲了一下桌子，“你以為群眾會接受‘眼神殺人’這么荒誕的說法？我要是把這樣的結論公布出去，還不得被人指著鼻子罵我們警方都是一群飯桶？”

“我會找到證據的！”張策目光堅定地說。

B

張策來到紅星劇院，調查趙銘猝死事件。令他意外的是，除了以前的“眼神殺人”，現在整個劇院又開始流行“鬼魂殺人”的說法。

飾演座山雕的演員何國立告訴張策：“大家都說是陳瑞的父親陳松寧的魂魄附在他身上，借兒子的手殺死了兩個仇人。”

從何國立口中，張策了解到一段塵封的歷史。那是在“文革”時期，當年的陳松寧是劇院的臺柱子，他飾演的楊子榮曾紅極一時。然而有一次他正在臺上演出時，一隊紅衛兵小將卻突然沖上臺去，把他按倒在地反剪雙手，胸前掛上木牌，開始了現場批斗。

負責這次批斗大會的就是當時還在學校念書的鄧志剛和趙銘。他倆的父母也是劇團的演員，和陳松寧住在一個大院里，對他的情況很了解，知道他有個親戚在海外，還收到過來自海外的信件，于是這便成了他的罪狀。

由于陳松寧拒不認罪，趙銘和鄧志剛等人便對他拳打腳踢，竟把他打得小便失禁。陳松寧受此奇恥大辱后，當晚便跳河自盡了。

因為有這段前因，所以鄧志剛和趙銘離奇猝死之后，冤魂報仇的說法就開始在劇團里甚囂塵上。

張策又詳細打聽了陳瑞一家的情況。據說陳松寧死后，陳妻就受刺激發了瘋，跑到鐵軌上，被火車撞死了。剩下年幼的兄弟倆，被舅舅一家收養。長大后陳瑞成了著名的戲曲演員，哥哥陳鴻則在海外親戚的資助下到美國讀了博士，畢業后進入美國一家研究所工作，最近剛好休年假回國探親。

知道這個消息后，張策決定去拜訪一下陳鴻。

C

陳鴻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人。見面后，張策開門見山地問：“陳先生，請問你對‘眼神殺人’和‘鬼魂殺人’有什么看法？”

“這些流言我也聽說過。”陳鴻說，“其實從科學角度來看，‘眼神殺人’并非無稽之談，在國外就曾經出現過被別人憤怒的眼神注視而導致死亡的案例。實驗證明，人類的眼神是強大的生物脈沖發射源，能發出高頻生物波，因此人們常常能感覺到別人在背后盯著自己的目光。這種波可以影響到中樞神經系統、大腦乃至整個身體，當它頻率超高時，甚至有可能導致他人死亡。”

“原來是這樣。”張策沉吟道，“如果說鄧志剛是被你弟弟憤怒的眼神殺死的話，那么趙銘又是怎么死的呢？現場并沒有任何能夠引起憤怒、緊張等情緒的氣氛，為什么他看了陳瑞一眼后就猝死了呢？”

“這個我也無法解釋。”陳鴻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現在有很多事是科學無法解釋的，或許真是鬼魂殺人也說不定。就像有些債，無論時間過去多久，也終歸是要還的。”

五天后，是陳鴻結束假期返回美國的日子。他拖著行李剛走進機場，就看見張策和兩個警員朝他走來。

“陳先生，請讓我們檢查一下你的行李！”張策亮出了搜查證。

“沒問題。”陳鴻大方地打開了行李箱。

張策戴上白手套，在行李箱中仔細檢查起來，里面都是一些普通的衣物、書籍，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張策把手伸進行李箱夾層，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兩枚薄而透明的類似隱形眼鏡的東西。

“很抱歉，陳先生，這樣東西我們需要鑒定一下，看來你只能改乘下一次航班了。”張策彬彬有禮地說。

陳鴻聳了聳肩，顯出無所謂的樣子。

兩個小時后，檢查結果出來了，那只是兩片普通的隱形眼鏡。聽完鑒定科打來的電話，張策緊抿的嘴角現出沮喪的紋路：“對不起，陳先生，你可以走了。”

陳鴻泰然自若地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提起行李朝登機口走去。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張策突然發現鏡片后面像有什么異樣的東西一閃。

“請留步！”他一把扳住陳鴻的肩膀，出手如電地摘下他的眼鏡，“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陳鴻神情驟變，突然用力磕了一下牙，張策頓時只覺眼前白光一閃，似乎瞬間有兩股凜冽的殺氣刺向自己，然后便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高原如釋重負的面孔：“謝天謝地，你終于醒過來了！”

“陳鴻呢？”

“他已經被正式逮捕。果然不出你所料，他眼中裝有自己研制的秘密武器視網膜脈沖增強儀，它像隱形眼鏡一樣覆蓋在眼球上，能把人眼生物脈沖波瞬間增強數十倍，具有致命的殺傷力。并且他是利用骨骼來傳輸數據，只要磕一磕牙，就能發送指令，啟動安裝在眼內的儀器。還好這次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脈沖增強儀沒來得及發揮出全部威力，才讓你撿回了一條小命，真是萬幸啊！”

事情至此終于水落石出。據陳鴻交代，十年前，當視網膜脈沖增強儀的研制取得初步成果時，他便想到了利用這個武器來報仇。于是他秘密回國，把這樣東西交給了陳瑞。那時的脈沖增強儀威力還沒有現在這樣大，必須在極近的距離之下，再輔以緊張的環境氣氛，才能對人體產生致命的影響。于是他和陳瑞商定，利用《智取威虎山》的戲劇舞臺來實施復仇的計劃。十年過后，經過不斷的研究改進，視網膜脈沖增強儀終于具備了可以在遠距離處發揮更大威力的效果，于是他再次回國，讓陳瑞用這項發明殺死了趙銘。

張策在調查中發現兩次猝死事件都是在陳鴻回國之后，于是對他產生了懷疑，并委托美國警方調查陳鴻在國外的活動，終于發現了“眼神殺人”的秘密。

選自《新故事》2014.9上

（趙雷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