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加的室內樂曲集

徐楊烽

英國雖為歐洲的老牌強國，在音樂創作方面的風頭卻一直不如德、法、意，自巴洛克時期的普塞爾之后，仿佛一直乏有風云人物。

十九世紀末，埃爾加的出現，為英國人著實爭了一口氣。但時至今日，埃爾加似乎仍沒得到其應有的國際地位。在細細賞析了埃爾加的音樂之后，我認為除了“暢銷的”《謎語變奏曲》及一系列《威風凜凜進行曲》之外，不少作品聆賞價值亦極高，奈何曝光率不夠——比如埃爾加的室內樂作品，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1917年至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埃爾加遇上了創作的“冬境”。這時期，埃爾加創作中最重要的建樹莫過于一系列室內樂作品，其中的《E小調弦樂四重奏》和《A小調鋼琴五重奏》是其中的代表作。戰爭在這兩部力作中留下不少陰影，亦是作曲家當時心境的絕佳描繪。

埃爾加活到了二戰前夕，但其音樂風格卻一直延續著十九世紀浪漫主義之風：沒有過激的音樂語匯，更多的是一種浪漫情懷的宣示。作曲家的這種情懷相當有自我的風范，這是一種典型的英格蘭風韻，一種在許多作品中我們都能感受到的溫暖而端莊的風格，儼然聞名的英國貴族做派一般，高貴流露之時恰到好處。

《E小調弦樂四重奏》一開始那直入主題的開頭，就像作曲家著名的《大提琴協奏曲》般，開頭處已將情感的基調定下來了。第一樂章是一首中快板樂曲，開頭憂傷的和弦乍聽之下仿佛仍有巴洛克時期的英國遺風，還沒等回味過來便進入了一種強烈的情感沖突，戰爭的陰霾與激烈或許能在這里得到些許反應。每次樂句的暫緩都會換來一次次的情感宣泄，室內樂，尤其是弦樂四重奏的曼妙之處便在于運用極少的樂器，組成行之有效的織體，層次感豐腴之余亦能兼顧細膩。

第二樂章是一首活潑的行板，這個樂章是埃爾加太太非常喜愛的一首樂曲，她曾說這里的音樂仿佛捕捉到了陽光。這個樂章的開始也是單刀直入的情感體現，有別于第一樂章，這里的樂句是相對溫馨而短暫的。在進行曲般的節奏中，音樂變得陰暗，在時而溫馨時而憂郁的交替之下小心翼翼地進行著，這種情感的特點或許正是那特殊時期的體現。對于時局的焦慮矛盾使得樂章的情感是雙向發展的，也由此可以理解埃爾加太太為何形容它為“捕捉”到了陽光，而不是直接地感受陽光。

終樂章是首極快的快板，這是一個精致的、同時也能嗅到些許“火藥味”的樂章：四位演奏者要在高度默契的情況下才能完整地體現這里的“搏斗”，大提琴和小提琴各有主題獨領風騷。樂曲里也蘊含著許多現代風格的和弦，最終在有棱有角的推進中結束。

相比其弦樂四重奏，埃爾加的《A小調鋼琴五重奏》因為鋼琴的加入而變得格外雄渾。創作順序上，這部作品是第84號，《E小調弦樂四重奏》則是稍早的第83號，所以在情感上也延續著弦樂四重奏的基調。第一樂章由中板轉為快板，鋼琴的和弦也伴隨著弦樂的跳音，這每一個跳音儼如戰爭中的子彈，氣氛在神秘中推進入一陣豪邁的境況，像是對親臨戰場的描寫。當然，第一樂章中也出現了如在埃爾加其他作品中出現過的“甜蜜瞬間”，但這僅僅是瞬間，很快便被急促的音符打破。第一樂章的結束又回到了開頭的跳音，回到了開頭的陰暗與神秘中，以一個極低的音符結束，仿佛經過了一陣“撕咬”之后，又回到了現實的低谷。

好在接下來的廣板樂章挽救了局面，溫暖的開始有種重燃希望的感覺。和其他很多有著豐富情感的作品一樣，樂章同樣是以矛盾的情緒進行著的。我最喜歡的便是大提琴和鋼琴之間的對話段落，作曲家把樂器間的優點發揮出來，有一種微妙但極敏感的呼吸感，樂曲的結束也正像喘了一口長氣般。終樂章是行板轉至快板，是一個很飽滿的樂章，有埃爾加一如既往的雄渾氣勢。這個有力的樂章里出現了前兩個樂章的“只言片語”，也一掃過去的陰霾，最終將樂曲推入一個積極強壯的高潮。“所有美好純凈甜蜜的事物正在遠離”，作曲家在1917年如是說。這兩部在戰爭年代下創作的室內樂精品，足以讓埃爾加獲得更高的殊榮。

這張唱片由英國的麥基尼四重奏團和英國鋼琴家彼得·杜南荷（Peter Donohoe）操刀，這樣的英國班底來演奏埃爾加更是自然。麥基尼四重奏團拿下過諸如《留聲機》大獎的音樂獎項，實力不容小覷。而杜南荷更是法國鋼琴大師洛里奧（Yvonne Loriod）的高足，曾拿下了1982年國際柴科夫斯基鋼琴比賽的亞軍，是當代鋼琴名家。本片曾獲得過《留聲機》及《BBC音樂》雜志的推薦，四重奏樂團明亮精致的演奏及精準的音色控制和鋼琴家不遑多讓的杰出表現，都是可圈可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