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與禁煙

華蕊芳

去年9月，我從生活了4年的巴黎搬到東京。和所有初來日本的觀光客一樣，我被這里一塵不染的街道、沒有油漬的餐桌、沒有異味的廁所、禮貌恭敬的服務(wù)深深震撼。回想起巴黎漫天的尿騷臭、令人窒息的體味、傲慢無禮的服務(wù)，以及看到吉普賽人立即檢查手機錢包的條件反射，我感覺自己終于到了一個高素質(zhì)的文明國家。

然而，與這個國家文明程度極不匹配的就是禁煙。縱觀其他發(fā)達國家，2011年，立法禁煙的歐洲國家達到18個，美國已經(jīng)把禁煙令擴展到包括天橋、人行道、公園等在內(nèi)的戶外區(qū)域。

很難想象在一個發(fā)達國家，找一個不受二手煙困擾的場所都那么費勁。幾乎所有的居酒屋、酒吧、烤肉店都不禁煙。店面大的餐廳即便設(shè)有禁煙席，也隔離不了無孔不入的二手煙，一頓飯下來便是滿身煙味。只有極少數(shù)的幾個品牌在日本實行全面禁煙。

霓虹國的《步行吸煙禁止條例》更讓人哭笑不得，既不推動室內(nèi)禁煙，又不完全阻止室外抽煙，但它限制你抽煙時的姿勢：不可步行——你可以蹲著坐著站著，騎車開車的時候往外吐煙也行，但你就是不能走路。這是哪門子邏輯？后來有幾個日本朋友說這大概跟幾起成年人走路時煙頭燙傷小孩的事件有關(guān)。

我本以為日本人生來遵守秩序、服從規(guī)則，只要有“禁止”標(biāo)識的地方，一定如機器人設(shè)定程序般嚴格遵守。其實不然，對大街上“禁止步行吸煙”標(biāo)識視而不見的日本人屢見不鮮，就跟中國的“禁止吐痰”、“禁止隨地大小便”一樣形同虛設(shè)。

我和丈夫住在中目黑，在東京也算高檔生活區(qū)，房價不菲，照理說周圍居民的素質(zhì)應(yīng)該不低，但每天往返地鐵站至少會遇到兩個步行吸煙者，這一年里我見丈夫阻止過的步行吸煙者就有幾十個。

丈夫是個充滿正義感和英雄主義的地道美國人，遇到步行吸煙者，他都會用日語說“すみません歩きタバコをやめてください（不好意思，請不要邊走路邊抽煙）”，得到的反饋大相徑庭。有的邊道歉邊掐掉煙頭，有的嘴上說“はい（好）”手里捏著香煙繼續(xù)前行，還有的裝聾作啞目不斜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遇到嘴上敷衍或裝聾作啞的日本人，丈夫會反復(fù)勸阻，引來路人側(cè)目后再來一句“日本人はマナーがない（日本人沒素質(zhì)）”。日本人愛面子，用這種方式讓他們覺得丟臉也許才能達到效果。果然有些人hold不住，趕緊指指遠處的抽煙區(qū)一路小跑過去，當(dāng)然也有人把裝聾作啞堅持到底。

印象最深的一個日本人在遭到丈夫的大呼小叫后，突然停下腳步捏著煙僵在那里，身體有點前傾好像想往前走，但一只腳又有點朝外仿佛想轉(zhuǎn)身，結(jié)果身體前傾后倒像只不倒翁，突然轉(zhuǎn)身大喊“I?have?no?ashtray（我沒有煙灰缸）”！聽起來憋屈得很，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那人便跑掉了。丈夫說，日本規(guī)定不可隨處亂扔煙頭，所以煙民大多自備便攜煙灰缸。

好在丈夫至今還沒遇到過惱羞成怒要干架的日本人，以前他在北京制止插隊就遇到過血氣方剛的北方人，一副撩袖子要打架的樣子，最后罵罵咧咧兩句就走了。

今年6月北京實施的禁煙令著實讓我們大吃一驚拍手叫好，丈夫揚言要寫一封名為《東京你羞愧嗎，你還不如北京》的公開信給東京市長……當(dāng)然也只是激動的時候隨便說說而已。

但我倆都指望著日本會在2020東京奧運之前加入立法禁煙的發(fā)達國家之列，否則東京恐怕真的會讓人羞愧。不過也難說，畢竟2008年的北京也沒禁煙，但還是用開幕式震驚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