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陳靜 朱東君 李靜濤

為紀念曹雪芹誕辰300周年,國家大劇院于今年春節后上演了北昆版《紅樓夢》,其中一幕改編極富張力——元妃回府省親,滿門高官,數十貴婦,喜氣洋洋,人聲鼎沸。就在這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一刻,鼓樂戛然而止,燈光驟然關閉,繁華像黑白底片一樣急劇定格。一束追光“嘩”地打在舞臺中央的賈寶玉身上,空中傳來跛足道人的清唱:“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可惜這首《好了歌》,只有賈寶玉聽見了。
從極致的權勢到極度的衰敗,只隔了一首《好了歌》的距離。這其中,蘊含了《紅樓夢》不朽的思想魅力。
曹雪芹經歷了以軍功起家的曹氏家族灰飛煙滅的時刻,所以筆下勾勒出赫赫揚揚百年望族的覆滅。“這是他創作《紅樓夢》的源泉,有之未必然,無之必不然。”北京曹雪芹學會會長、胡耀邦之子胡德平對《環球人物》記者評論道。
雍正六年(1728年)春夏之交的某天,一個年僅13歲的少年離開了他的出生地南京,跟隨祖母來到北京。從溫潤的江南來到凜冽的北方,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他眼前鋪開——他不再是顯赫大族的公子哥,而是被押送進京的犯官家屬。這個少年就是曹雪芹。
13歲之前,曹雪芹生活的基調是歡愉的。雖然在他出生前,父親曹顒(音yóng)就已去世,但這沒有影響他在富貴鄉中長大。家中往來多是高官雅士,他浸淫在豐富的家族藏書中,同時盡情游歷蘇杭。“這13年是他抹不去的秦淮舊夢,是他富貴公子哥的底色。”北京曹雪芹學會秘書長李明新說。雍正的鐵腕肅貪、整頓吏治,驚醒了這場夢。“抄家對曹雪芹的影響很大。因為他正處于人生觀的形成期,思想是往上升的,而家庭際遇卻往下落。這讓他對世事有了深刻的體悟。”
剛到北京時,曹家在崇文門附近有房屋十七間半,家仆三對,生活并不潦倒。“清朝的旗人只要有軍籍,每個月就能領到朝廷發的俸祿,他們管這叫‘鐵桿老米樹’,意思是旱澇保收。曹雪芹每個月就可以領4兩銀子。”胡德平說。而且,曹雪芹在北京還有一些闊親戚,他的兩個親姑姑都嫁給王爺當正室,是王府的嫡福晉。
30多歲時,曹雪芹在右翼宗學里當了幾年差。宗學招收的學生都是八旗子弟。曹雪芹與其中的敦誠、敦敏等人成了好友。那時的曹雪芹雄辯、狂傲,敦誠詩里寫道:“當時虎門數晨夕,西窗剪燭風雨昏。接籬倒著容君傲,高談雄辯虱手捫。”
曹雪芹喜歡喝酒。一天秋雨,敦誠去敦敏家拜訪,沒見到主人,卻巧遇曹雪芹,二人相偕去酒肆。敦誠解下佩刀換酒,“曹子大笑稱快哉,擊石作歌聲瑯瑯。”
有固定收入,有一幫好友,能出入王府,這樣的日子已經很不錯。但對曹雪芹來說,不可能如意。“有誰從小康之家而墜入困頓的么,我以為在這路途中,大概可以看見世人的真面目!”魯迅曾這樣感嘆過。“魯迅家只是從中層跌入底層,就有這樣的感嘆,曹雪芹家跌落的幅度比魯迅大得多,他體會到的人情世態遠甚于魯迅。”1987年版電視劇《紅樓夢》的編劇劉耕路對《環球人物》記者說。“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這句借林黛玉之手寫出的名句,多少是曹雪芹心境的寫照。
“看透了,沒放下。”這是李明新在提到曹雪芹時最常說的一句話。
朋友們安慰曹雪芹,“勸君莫彈食客鋏,勸君莫叩富兒門。殘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書黃葉村。”著書,大概就是指寫《紅樓夢》了。在宗學當差時,曹雪芹已經開始寫《紅樓夢》,書稿被親友和貴戚爭相借閱。曹雪芹晚年搬到了西山居住,傳說他著書時所在的黃葉村就在那一帶,距今北京西郊香山櫻桃溝不遠。
黃葉村青山碧水,古剎晚鐘,完全不同于京城里的生活。“曹雪芹絕非一直傷感、悲痛、哀怨,他對走入底層采取了積極的態度。他明白興衰更替、周而復始、福禍相依的道理。”胡德平說。
曹雪芹有過兩段婚姻,第一位妻子死后,留下一個兒子。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曹雪芹重游南京故里,并與第二任妻子結婚,琴瑟和諧。但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中秋節,曹雪芹獨子得白喉而死。原本就喜歡喝酒的他喝得更厲害了,在這年除夕離開人世,終年48歲。
曹家的好日子從清軍入關開始。曹雪芹太祖父曹世選,明末在沈陽做官。清軍攻陷沈陽后,他成了俘虜,被編入正白旗,成為包衣,就是滿清貴族的家奴。“清朝的包衣很有意思,他們在法律上地位很低,實際上并非如此。清朝統治者認為太監誤國是明朝滅亡的原因之一,所以入關后,重要的事不讓太監做,誰來做?成立了內務府,用上三旗的包衣。曹家原屬于多爾袞掌管的正白旗,多爾袞死后,正白旗歸皇帝直接掌管,曹家就成了上三旗的漢人包衣。”曹雪芹紀念館館員樊志賓介紹道。
順治六年(1649年)初,曹家的機會來了。駐守大同的降將姜瓖叛亂,多爾袞率軍出征。曹雪芹的高祖父曹振彥、曾祖父曹璽都在這支隊伍中。大同城墻堅固高大,清軍久攻不下,傷亡慘重,轉而圍城,把趕來救援姜瓖的叛軍剿殺殆盡。最后,大同城的糧草消耗光了,城內將領殺死姜瓖投降。多爾袞論功行賞,曹家父子在圍城戰中披肝瀝膽,沖鋒陷陣,立下大功。
這段九死一生、軍功起家的經歷,在《紅樓夢》中通過老仆焦大的喊叫表達了出來:“我從小跟著太爺們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里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自己喝馬溺。”他說的“太爺們”是書中賈家第一代——寧國公賈演和榮國公賈源。
多爾袞死后,曹家又一次脫穎而出,憑借的是文武雙全。樊志賓說:“清朝初年,能打仗的旗人很多,但有文采的少,而朝廷對江南的知識分子又不放心,所以有文化的旗人就比較受重用。曹振彥、曹璽都是這種情況。”
“曹家從武功轉到國家治理,開始做文官,完成了重要的轉型。”胡德平說。曹振彥去山西做知州,一路高升,官至兩浙都轉運鹽使,成為曹家軍功入仕的第一人。
曹璽的仕途比父親更上一層樓。他有棵“大樹”,就是康熙皇帝。曹璽的妻子孫氏做過康熙的保姆。樊志賓說:“清朝的皇后、嬪妃生了孩子后自己不養育,由專門的乳母、保姆照顧。康熙小時候得了天花,非常危險,由保姆帶去宮外避痘。”有了生死相依的經歷,康熙對孫氏感情很深厚。“同時,曹璽的兒子曹寅少年時做過康熙的侍衛。”李明新介紹道,“曹家因而與康熙的關系更近一層。”
康熙二年(1663年),曹璽被派到江寧(今南京),做了江寧織造,這是個要職。明清時期,在南京、蘇州、杭州設織造局,制造的絲織品專供宮廷使用。“一方面,那時的絲織品代表等級,紋飾都有明確規定;另一方面,‘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絲綢布帛還是皇帝祭天的祭品。同時,織造府的官員還要向皇上奏報地方諸事,起到監督地方吏治的作用。”樊志賓介紹道,“曹璽在江寧織造任上,一做就是20多年。”
曹璽去世時,正趕上康熙第二次南巡,康熙派貼身侍衛納蘭性德去曹家慰問。“納蘭性德就對曹寅說,我們國家重世臣,你父親做了大官,將來你可能也是如此。他的預測還挺準,曹寅很快被調到內務府當官,負責監造康熙的行宮暢春園。過了6年,康熙對他說,你去外面當官吧,就把他放去做蘇州織造。做了兩年左右,又讓他兼任江寧織造,后來專職做江寧織造。而接替他做蘇州織造的,是他的‘老妹丈’李煦——曹寅的妻子是李煦的族妹。”樊志賓說,“這李煦早年的官聲很好,又做過第一任暢春園總管,也是康熙的心腹。另一位杭州織造孫文成,曾是曹寅的部下,是曹寅推薦給康熙的。”
至此,“江南三織造”形成了以曹家為中心的利益共同體。“康熙對他們說,你們三個織造視同一體,要團結一致,要給我好好干活,不要糊弄我,誰做得不對,你們就說他;他要不改,你們就來我這參他。”樊志賓說,三家便如此“一榮俱榮”起來。
“曹雪芹由此寫出了‘聯絡有親,扶持遮飾,俱有照應’的四大家族。大家族‘聯絡有親’的動機,無外乎政治原因和經濟原因,錢和權交織在一起。曹雪芹通過寫一個家族,寫透了千百個這樣的貴族之家。”中國紅樓夢學會會長張慶善說。
“曹雪芹筆下的世界,今天仍有倒影。”紅學家、中國紅學會顧問胡文彬說,“我曾經到某個縣里去,看到縣委書記、縣長、各個局長,彼此是親家的關系。”北京大學學者馮軍旗的博士論文《中縣干部》也印證了以上說法。馮軍旗曾在“中縣”掛職兩年,盤點了“中縣”靠血緣和姻緣形成的政治家族,并把它們分為“大家族”——產生5個以上副科級干部的家族,以及“小家族”——產生2至4個副科級干部的家族。一個“中縣”之內,竟有21個“大家族”和140個“小家族”。
康熙6次南巡,曹家4次接駕,這是曹家最輝煌的時刻。
張慶善介紹:“康熙南巡表面上的理由是查看河工,實際目的是安撫江南知識分子和百姓。所以康熙跑到江南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明孝陵去祭奠朱元璋。之后,就住在曹家。”
曹寅為了接駕,煞費苦心。除了修建御用碼頭、道路、織造府,還整修了曹家大院和皇帝行宮。曹家大院向西北擴大一倍面積,與皇帝行宮連成一體,大院的花園正好成為行宮的后花園,里面亭臺樓閣,曲水流觴,極盡風雅趣致。
等到接駕那天,沿秦淮河而下的皇家船隊綿延數里,兩岸纖夫上萬人。曹寅、李煦等百余名官員和數萬民眾在碼頭前迎接康熙,浩浩蕩蕩往皇帝行宮而去。到了江寧織造府,曹寅攙扶著母親孫氏前來拜見,康熙急忙攙起準備下跪的孫氏,說:“此吾家老人也!”正值曹家萱花盛開,康熙便題匾“萱瑞堂”。“古時用萱花指代母親,‘萱瑞’就是萱花開放呈現的祥瑞。康熙如此題字,曹家是很榮耀的。”樊志賓說。
這樣的盛事,曹雪芹自然聽家人一遍遍說起過。于是便有了《紅樓夢》中“借省親事寫南巡”。但曹雪芹的筆墨已在繁華外。“元春從下轎開始,一哭三嘆,直嘆‘奢華過費!’‘以后不可太奢,此皆過分之極!’‘倘明歲天恩仍許歸省,萬不可如此奢華靡費了!’這三次流淚嘆息,正是春秋筆法,于無聲處聽驚雷,是點睛之筆。”胡文彬感嘆道。
曹雪芹為何如此感慨?只因接駕是曹家鼎盛之時,也是埋下禍患之時。張慶善說:“康熙南巡時打過招呼,不用公款。那錢誰出?只有自己掏了。”樊志賓也說:“皇上住你家,你就得給皇上撐面子,要修宅院,要進宴、進戲。光說進宴,淮揚菜本身就貴,你給皇上進一桌菜,還得給皇上身邊的人都吃好。跟著皇上來的皇子、侍衛、京官大臣還要‘打秋風’,就是伸手要錢,你也不能不給。這樣下來,曹家把銀子都花得淌海水似的。”
然而,曹家的錢并不多。
“清朝初年延續前朝的低俸制,曹家一年的俸祿也就百八十兩銀子,還有一百來兩的辦公費。”樊志賓說。接駕的錢從哪里來?只能挪用公款了。曹寅、李煦都這么干,給織造府留下不少虧空。
康熙明白,曹李兩府的虧空,和自己南巡有關系。所以他對曹寅和李煦說,你們兩個人輪流去做兩淮巡鹽御使,以此補足虧空。“兩淮是重要的產鹽地,比較富裕。兩淮巡鹽御使每年除了交給國家的稅,還能現余五六十萬兩。”樊志賓說。
康熙當然算過了,用這筆錢補接駕落下的虧空,也差不多了。但問題是,接駕僅僅是曹家能拿到臺面上說的,更多的虧空原因是見不得人的。
曹寅文采風流,要維持“雅奢”的生活方式,得有豐厚的財力。“首先,曹寅是詩人,是江南的詩壇盟主,很多文人投奔而來,接濟這些人得花錢。其次,曹寅是藏書家,從線裝書到善本書,從幾兩到上千兩的都有。再次,曹寅是刻書家,自己的詩文就刻過好幾個本子,還給皇上刻過《全唐詩》,那時一本刻得好的書得幾百兩銀子。曹寅還是曲藝家,不僅養戲班子,還創作過《續琵琶》等劇本。以《長生殿》名動京城的洪昇和曹寅是知己,一次,曹寅把洪昇請到家里做客,席間演出《長生殿》。上面唱,下面這兩個人就拿著本子邊聽邊改,擊節稱嘆。這出戲連演三晝夜,一時傳為盛事。這盛事當然得靠銀子堆出來!”樊志賓說。
而且,曹寅還是個美食家。“長江的美味莫過鰣魚,康熙只能吃到腌鰣魚,曹寅品嘗的卻是新鮮鰣魚,他做過好幾首關于鰣魚的詩。他還研究菜色,著有《居常飲饌錄》一本。”胡德平說,“中國傳統上,把官員的薪俸說成‘食稅’,這吃的都是老百姓交的稅啊!”養名廚,購時鮮,又是一筆巨資揮霍掉了。
曹家的末代富貴公子曹雪芹寫下了無數珍奇吃法。“在《紅樓夢》里,通過劉姥姥的眼睛,一個茄子‘得十來只雞來配他’,三大簍螃蟹‘夠我們莊家人過一年了’。成由儉敗由奢,天天這樣過,多大的家業都坐吃山空了。”胡文彬說。
欲壑難填。曹家的虧空,就算一半是為了皇帝的體面落下的,另一半則是自己“作死”。兩淮巡鹽御使這個肥差的收入再多,也養不起、補不足這般的奢靡生活。
從九死一生、軍功起家的曹振彥到“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曹寅,不過三代,頹勢已現。
“曹家的衰敗有必然性。”胡德平告訴《環球人物》記者,“當日古董商人冷子興說,榮國府‘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這說的是經濟問題、腐敗問題。曹家還有一個沒有前途的問題,兒孫一代不如一代。”
“康熙五十年(1711年),曹寅去北京,待了3個月,還參加了在圓明園舉行的元宵節焰火晚會。那天康熙去了,邊疆各省的頭頭也去了。曹寅能參加,本是一件榮耀的事。但他從北京回來后一蹶不振,預感到要出事。郁悶、驚恐讓他夜不能寐。”胡文彬說,“那段時間,康熙已經在奏折里一再批復曹家要把虧空補上,‘兩淮情弊多端,虧空甚多,必要設法補完,任內無事方好,不可疏忽。千萬小心,小心,小心,小心!’‘虧空太多,甚有關系,十分留心,還未知后來如何,不要看輕了。’意思是說,弄不好老主子我也保不了你啊!”從北京回來后,曹寅就常常念叨一句話,“樹倒猢猻散”,一年后就去世了。
“曹寅只有一個兒子曹顒,康熙就讓曹顒繼任江寧織造。曹顒是個文武全才,康熙很看重他,可惜任職3年就病死了。康熙覺得曹家在江南經營了這么多年,虧空還沒還完,就把曹寅的侄子曹頫(音同府)過繼給曹寅的遺孀,讓他做江寧織造。康熙還讓李煦接著做巡鹽御史,幫曹家彌補虧空。”李明新說。晚年的康熙,九子奪嫡,身體每況愈下,已經無力約束眼皮底下的貪腐,只是一味寬仁。但他選擇了一個“堅剛不可奪其志”的繼承人——雍正。
1722年,康熙病故,曹家的大樹倒了。雍正一掃朝政懶散之象,整肅吏治,要求官員不僅要廉潔,更要能干。
但曹頫跟不上這變化。“他是書生秉性,沒什么辦事能力,如果在康熙晚期,可能也是合格的,但他不合雍正的心意。”樊志賓說。一次,巡視兩淮鹽課的噶樂泰向雍正報告:“訪得曹頫年少無才,遇事畏縮。”“人亦平常,織造事務交與管家丁漢臣料理。”雍正的批復十分嚴厲:“豈止平常而已……原不成器。”
雍正催逼填補虧空逼得緊,曹頫沒辦法,求雍正寬限3年。雍正準了,可3年后虧空不但沒補上,還更多了,于是曹頫到處疏通關系,托人說情。這讓雍正大為不滿——“亂跑門路,交結他人,只能拖累自己,瞎費心思力氣買禍受;主意要拿定,安分守己,不要亂來,否則壞朕名聲,就要重重處分。”
雍正四年(1726年),曹頫負責操辦的衣料質量“粗糙輕薄”,被罰俸一年。不久,雍正穿的石青緞褂褪色,經查又是江寧織造的產品,曹頫再被處罰。
第二年,雍正命曹頫押送絲綢進京。途經山東時,被山東巡撫舉報“騷擾驛站”,終致龍顏大怒。“驛站是國家重要信息的傳遞機構,但不少往來官員向驛站勒索錢財,如此一來,驛站沒錢,只好餓馬,有大事時便不能有效運行。雍正上臺后改革驛站制度,只有傳遞災荒、暴動、邪教等重要信息才允許使用驛站。這個時候,曹家作為皇上的家奴,竟然給皇上的改革下絆子,向驛站勒索,影響異常惡劣。雍正直接就把曹頫革職了。”樊志賓說。曹頫被革職后,又忙著轉移家產。這下事情的性質就變了。雍正下令:抄家。
顯赫百年的曹氏家族沒落了。“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登高必跌重;樂極生悲,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復始。這種‘無常’,只因人性的‘看不透、放不下’,而成為一種常態。”1987年版電視劇《紅樓夢》導演王扶林如是說。
13歲的曹雪芹經歷了斷崖式的人生巨變,體悟了家族興衰、人生榮辱、世態炎涼,留下了300年不朽的句子——“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