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非洲探親記

王云松

7月24日，美國總統奧巴馬抵達東非肯尼亞首都內羅畢，開始其 “尋根之旅”?！拔沂强夏醽喴崦绹恕?，這頗為煽情的“頭銜”，為他首次以總統身份進行的故鄉之旅增添了不少親民色彩。

在機場，迎接奧巴馬的除了肯尼亞總統肯雅塔，還有其同父異母的姐姐、執教于內羅畢大學的奧瑪。兩人熱情擁抱，隨后奧瑪搭乘奧巴馬的總統座駕，抵達其下榻的酒店。奧巴馬的姑姑說：“我們的大門時刻都在向奧巴馬敞開，他是我們的親人?！?/p>

肯尼亞人對奧巴馬的歡迎極其隆重。占全國1/4警力的上萬名警察被部署到首都，以確保安全。在國家宮舉行的國宴上，奧巴馬向現場獻藝的嘻哈樂隊請教當地很火的一種舞蹈的跳法，樂隊主唱當場當起了教練。隨后，奧巴馬與肯雅塔夫人、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蘇珊·賴斯及奧瑪一起跳起了舞蹈，場面十分歡快。

奧巴馬和肯雅塔相談甚歡。肯雅塔將美國稱為“肯尼亞的堅定支持者”。說起來，兩人的父輩還有一段淵源。奧巴馬的父親貝拉克·侯賽因·奧巴馬來自肯尼亞的盧奧族，從美國留學歸來進入旅游觀光部任經濟學家。肯雅塔之父喬英·肯雅塔則是肯尼亞的開國總統，來自基庫尤族。老奧巴馬曾抱怨政府把好職位都給了基庫尤族，引起老肯雅塔不滿，把他打入了黑名單。老奧巴馬后來難以找到工作，1982年因酗酒死于車禍?？涎潘鲃雍蛫W巴馬談起了父輩的恩怨，還說老奧巴馬也有那種“無畏的希望”。這是奧巴馬一部著作的標題。

奧巴馬的到來，在當地民眾中引起轟動。奧巴馬車隊經過內羅畢大街時，兩旁站滿歡迎的當地人。商家打出了歡迎標語。奧巴馬的形象或被畫成壁畫，或被印上公交車，或被印在蛋糕上，甚至做成紙板放在飯店門口，用來招攬生意。不少人給孩子取名“米歇爾”，與奧巴馬妻子同名，有的以奧巴馬女兒的名字命名，甚至還有人給孩子取名“空軍一號”。

當然，最高興的是奧巴馬在肯尼亞的親戚們。老奧巴馬出身一個大家族，去美國留學前就有過一段婚姻，在夏威夷與安·鄧納姆結婚，生下奧巴馬。夫婦倆在奧巴馬兩歲時離婚。老奧巴馬返回肯尼亞后又有一段婚姻，后育有多名子女。因此奧巴馬有了一大堆親戚。這次返鄉，奧巴馬請奧瑪出面，邀請30多位親戚參加家族宴會。早在上世紀80年代，奧巴馬就邀請奧瑪去過芝加哥。1992年，奧巴馬結婚，奧瑪曾擔任伴娘。2013年，奧巴馬訪問德國，奧瑪也陪同前往。借“奧巴馬”這個姓氏的光，奧瑪在肯尼亞成立了一個幫助兒童脫貧的基金會。這次安排宴會時，她盡力確保大家族的每個分支都有代表參加，但這也只是部分親戚。奧巴馬坦承，受邀親戚數量比他想象的還多。他開玩笑說，“這些親戚，有表兄弟姐妹，有姑父嬸嬸，一些人你原來都沒聽說過?！彼麘蚍Q，“如此龐大的家族，肯尼亞人一定善于處理‘家族政治’?！眳⒓油聿偷挠H戚賽伊德說，幾個親戚都勸奧巴馬，希望他能在肯尼亞多逗留一段時間。奧巴馬回答，由于自己工作的特殊性，“總是不能留在想留的地方”。

在老家的眾多親戚中，奧巴馬和他的繼祖母“薩拉媽媽”感情最深厚。她的本名叫薩拉·侯賽因·奧巴馬，肯尼亞人親切地稱呼她為“薩拉媽媽”。薩拉媽媽今年已經92歲高齡，目前生活在肯尼亞西部尼安薩省科蓋洛村。由于肯尼亞允許一夫多妻，薩拉是奧巴馬祖父多個妻子中的第三位，并非奧巴馬父親的生母，實際上與奧巴馬也并無任何血緣關系。奧巴馬曾兩次邀請繼祖母赴美“探親”，盡管兩人需要借助翻譯才能交流，但他從來都是省略“繼”字親切地稱她為祖母。

奧巴馬與祖母早在1987年就見了面。那是他第一次去肯尼亞探究自己的家族淵源。當奧巴馬抵達內羅畢的時候，迎接他的是奧瑪和一個姑姑。姑姑說“歡迎回家”，隨后他們擠上了奧瑪駕駛的一輛老舊的大眾甲殼蟲汽車?；丶乙姷阶婺福瑠W巴馬說自己第一次感到“身份認同上的自在與確定”。奧巴馬幫著祖母干活，陪著她種地、打掃衛生、飼養家禽……至今，他還保留著一張扛著白色麻袋與祖母的合影?？臻e時，祖母喋喋不休地給奧巴馬講述肯尼亞的歷史與風俗、祖父的故事和父親的生活……后來，祖母一說起這個“美國小伙”，就夸他是位很好的傾聽者。

2006年8月，已經是美國伊利諾伊州聯邦參議員的奧巴馬訪問肯尼亞，再次探望祖母。在6天訪問中，無論走到哪里都有成群的人歡迎他。在由12輛車組成的迎賓車隊護送下，奧巴馬拜訪了祖母所居住的科蓋洛村。在人群中，他一眼就認出了祖母。這一次，他把兩個女兒也帶回了肯尼亞。身體強壯的祖母“像玩摔跤一樣”擁抱著兩個曾孫女，奧巴馬也享受著久違的親情。他還去墓地祭奠了父親。

2008年奧巴馬當選總統后，薩拉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每天會有數以百計的游客到她家，希望能夠一睹奧巴馬祖母的風采。這里如今已成為一個旅游景點，甚至有報道稱，美國駐肯尼亞大使館每天都關注著薩拉家的情況。薩拉積極參加公益活動，10多年來收養了上百個孤兒。她曾說，如果有可能希望收養1000名孤兒，并希望孫子奧巴馬能發揮影響力，幫助肯尼亞建設更多的醫院、學校，為更多的孤兒創造幸福的生活。

此次奧巴馬訪問肯尼亞前，薩拉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希望奧巴馬拜謁其父在科蓋洛村的墳墓。為了歡迎孫子的到來，薩拉表示準備好了一切，“他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雞、鴨、羊，甚至牛都可以殺”。她還說，想給孫子做一頓家鄉菜，包括魚、雞肉和玉米粥。遺憾的是，由于時間與日程安排緊張，奧巴馬此次沒有來得及前往父親的墳前拜謁。奧巴馬說：“如果我是一個以私人身份出行的公民，或許我能有更多的自由，但我是美國總統?！辈贿^他承諾，等自己2017年1月卸任后，將有更多時間回老家，到時候一定會帶妻子和女兒一起回來。“我第一次來時，穿著牛仔褲、背著背包……下一次我再回來時，也許不會再穿著西服了?！?/p>

《紐約時報》評論稱，“在6年多的總統任期里，肯尼亞一直是奧巴馬的政治形象中比較復雜的一部分?！钡拇_，作為登上權力之巔的非洲之子，肯尼亞裔的身份在奧巴馬的政治生涯里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仍舊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在競選總統時，奧巴馬努力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出身草根家庭、通過奮斗而實現了美國夢的政治家。他的肯尼亞父親成為這個故事中很生動的一部分。在自傳《我父親的夢想》中，他尊稱父親為“老人家”，表示自己以往對父親知之甚少，通過尋根了解了父親走過的人生之路，并將繼續以無畏的精神追求父輩的夢想。

但是，肯尼亞裔的身份，也曾困擾奧巴馬。大選期間，政敵說他出生在肯尼亞，不符合必須在美國出生的公民才能成為總統的條件，沒有資格競選總統。直到2011年，奧巴馬正式發布了自己的出生證明，顯示出生地是夏威夷，才最終平息了這場風波。這次肯尼亞之行，他開玩笑稱，那些質疑者可能認為他到訪肯尼亞是為了“尋找出生證”。

奧巴馬當總統后，老家親戚也給他帶來不少難堪。2011年，他的叔叔奧揚戈在美國因醉駕被捕，非法移民身份被曝光。白宮回應：“希望依法處理此案，與其他非法移民案沒有什么不同?！眾W巴馬家族還有好幾位窮親戚都非法滯留在美國。當奧巴馬推動移民改革的時候，有政敵嘲笑他在“給親戚幫忙”。

或許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奧巴馬在他的第一個任期內，刻意回避了祖籍地肯尼亞甚至非洲。第一任期內他出訪了40多個國家，只有加納屬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有批評者表示，美國第一位有非洲血統的總統為那片大陸所做的事，比白人總統還要少。第二個任期開始后，奧巴馬重新對非洲表現出興趣，或許這是一種壓抑在心中已久的興趣。2013年開啟的“電力非洲”計劃、2014年舉行的首屆美國-非洲峰會都反映了這種興趣。

對肯尼亞，奧巴馬無疑有著情感糾葛。一位白宮前高級顧問說，肯尼亞對奧巴馬來說有特別的意義，那是他第一本書討論的中心話題。而且，肯尼亞在他的自我探索中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奧巴馬的前任助手伯頓認為，肯尼亞決定了奧巴馬作為一名非裔美國人的身份?！叭绻阕x了他的書，聆聽過他對自己傳記的看法，就很容易明白，肯尼亞對于他如何看待世界、如何看待他與其他美國人的關系，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p>

奧巴馬訪問肯尼亞，也不僅僅是為了重溫親情。分析人士稱，他希望此訪能彌補美國對非洲的忽視，加強與非洲國家的經貿關系。近年來，美非貿易額一路下滑，2014年勉強達到700多億美元，而2011年曾為1250億美元。這次，奧巴馬在全球企業家峰會上宣布美國將向非洲提供10億美元援助，半數用于扶持婦女和年輕人創業。

美國非洲問題專家坎貝爾說，從歷史上看，非洲對于美國從來只具有十分邊緣的意義。奧巴馬此次訪問肯尼亞，說是要強化務實合作的分量，其實更希望美國的對非外交能夠成為其外交遺產的一部分。但奧巴馬能否如愿，還是疑問。不過，無論怎樣，這次衣錦還鄉，將是這位非洲裔美國總統生命中一段特殊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