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戈，舞在阿根廷人生命里

沈濱兵

布宜諾斯艾利斯國會廣場

正如斗牛代表了西班牙一樣，探戈則是阿根廷的代名詞。據說，阿根廷人有兩只腳，一只用來踢足球，另一只用來跳探戈。

探戈，享有“舞中之王”的美譽，最能體現阿根廷民族文化的迷人風情。作為阿根廷的國粹，探戈舞蹈風格含蓄、灑脫，加上或深沉、或憂傷、或惆悵的曲調，將南美風情的典雅與浪漫展現得淋漓盡致。

探戈發源于布宜諾斯艾利斯市南郊博卡港區拉普拉塔河港口一條名叫“卡米尼托”的小街。聞名世界足壇的阿根廷博卡青年隊也在此安營扎寨。

如今，人們更愿意稱這條小街為“探戈街”。盡管那里目前仍是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貧民區，但并不妨礙小街成為蜚聲全球的旅游景點。

感受

穿行在博卡港區古老的街巷，“零距離”欣賞熱情奔放、原汁原味的探戈舞，很難不被當地人的激情所感染。作為博卡區最具代表性的一條街道，“卡米尼托”街本身并不長，只有二三百米;街道兩旁的建筑物也不高，最多只有四五層，大部分由洋鐵皮、木板搭建而成，外表粉刷或油漆得五顏六色，十分艷麗。據說這是當年博卡港的工人把造船油漆涂抹在自家房屋上留下的。街道兩旁有許多雕塑、浮雕和壁畫，沿街有不少街頭藝人在獻藝;游客如有興趣，可以和街頭表演者一起翩翩起舞或引吭高歌。

1959年，“卡米尼托”街搖身一變成為步行街道博物館，這里也是布宜諾斯艾利斯市的一個著名旅游景點。

漫步在“探戈街”上，可以感受到濃郁的藝術氛圍。在這里，周圍的一切幾乎都與探戈有關：街兩旁有許多手工藝品商店、酒吧、餐廳、探戈舞廳、電影院、書店等，里面的工藝品和書籍大多以探戈舞為題材;酒吧、餐廳的招牌和所出售的啤酒和葡萄酒的商標，也均以探戈舞或表演探戈舞的明星的名字命名;影劇院里上演的，也大都是與探戈舞有關的劇目。

隨意走進街邊一家裝潢簡單的小店，幾名身著露臍牛仔褲、性感漂亮的阿根廷女郎立即迎上前，操著動聽的西班牙語，熱情地介紹商品。貨架上琳瑯滿目的手工藝品無不與探戈相關，展現各種探戈舞姿的小紀念品更是精美無比，惟妙惟肖。

走在小街上，最能撩起人們音樂躁動的莫過于隨處可見的街頭探戈舞表演。剛走出那家小店鋪，筆者即被一首抒情、傷感的探戈舞曲所吸引，循聲而去，一對身材高挑的阿根廷青年男女正翩翩起舞。男的頭戴黑色禮帽、身著黑色晚禮服，舞步優雅，充滿紳士風度;女子身穿艷麗的紅色晚禮裙，舞姿矜持高貴，落落大方。兩人隨著舞曲節拍不停變換舞步，交臂而舞，時快時慢。兩人在夢幻般的舞曲中傾情投入，此舞此人此景，令人依稀看到當年來自非洲和歐洲的移民聚集在博卡港碼頭，伴隨著抒情優雅的探戈舞曲翩翩起舞的場面。

“卡米尼托”街

緣起

探戈可唱，可跳，可演奏，是一種集音樂、舞蹈、歌唱和詩歌于一體的綜合性藝術形式，是拉普拉塔河流域文化的組成部分。

布宜諾斯艾利斯當年曾是大量移民流入的門戶，所以，探戈的音樂、舞蹈、唱詞等受到多種外來文化的影響，尤以歐洲文化和非洲文化的影響為甚。

大約在19世紀中葉，在“卡米尼托”街及其周圍的港口區，匯聚了來自非洲的黑人、來自意大利熱那亞等地的移民、來自潘帕斯草原的高喬人和來自加勒比的穆拉托人，他們大多是在碼頭干活的勞工或輪船上的水手，由此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外來社會群體。這些外來移民社會地位低下，生活不穩定，在酒吧里靠喝酒、唱歌、跳舞來消磨時光。

1885年，博卡區正式劃為船舶停泊處后，供水手、移民、碼頭工人、屠宰場工人住宿的大雜院、旅店、酒吧、咖啡館、飯店、舞廳等，陸續在附近開設和興旺起來。拉普拉塔河港口人來人往，探戈舞曲慢慢從這些水手、工人、流浪者、失業者、民間歌手和舞女等處在底層的人中間產生。其最早雛形源于阿根廷牧民男子粗獷有力的獨舞，在形成過程中，又受非洲黑人舞蹈的影響。當時，販賣奴隸在美洲很盛行，拉普拉塔河流域也出現了大量非洲人。每當夜幕降臨，這些非洲人會跳起節奏強烈的“康敦貝”舞。據考證，探戈這個詞就是跳“康敦貝”舞所敲的探探鼓的鼓聲的諧音，因此，起初的探戈就是“康敦貝”的同義詞。探戈舞蹈中的折腰、扭擺等動作，即源于非洲舞蹈的動作。

此外，探戈也受到西班牙水手們帶來的安達盧西亞“探吉約”歌舞的影響。后來，熱那亞人帶來了意大利優美抒情的小夜曲，高喬人帶來了阿根廷民間舞曲“米隆加”，水手們從古巴傳來了曲調明快的“哈巴涅拉”舞曲。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舞曲同“康敦貝”舞曲逐步融合在一起，形成別具一格的探戈舞曲。探戈舞從“康敦貝”中吸取了粗獷、強烈的節奏，從“米隆加”中吸取了詼諧、明快的舞姿，從高喬人感傷的民間歌舞中吸取了濃郁的生活氣息，從“哈巴涅拉”中吸取了深情的旋律、優美的動作，博采眾長，逐步形成了獨特的風格。

在探戈音樂中，可以明顯感受到非洲黑人音樂的特點，大量節奏明快的切分音就是這一影響的表現。再就是高喬人“米隆加”音樂的影響，吉他作為演奏探戈不可缺少的樂器之一，也是這一影響的標志。到了1920年前后，眾多意大利、西班牙等移民的涌入，使探戈音樂發生了很大變化，由早期歡快的四二拍，逐漸變成了適于表達憂傷情感、節奏較慢的四四拍。

流行

作為阿根廷的國舞，探戈最能體現阿根廷平易近人文化的迷人風情。但這種源自于貧民自娛自樂的舞蹈，最初并沒有被上流社會所認可，他們覺得探戈粗俗、卑賤，難登大雅之堂。直到有人在其中加入一些美妙的舞步及美化肢體的動作之后，探戈才逐漸被上流社會所接受。不過，當時在阿根廷的豪華舞廳和一些重要場合，是不允許跳探戈的。后來，探戈在法國等地流行起來，并逐漸成為歐洲上流社會的時尚舞蹈，探戈才被認為是阿根廷的國舞。

街頭表演

想要了解探戈的這種轉變，不得不提到一位名叫利卡多·基拉德斯的阿根廷作家。他于1886年生于布宜諾斯艾利斯，遠沒有同鄉博爾赫斯出名，但如果沒有他，探戈的歷史便要改道而行。

利卡多·基拉德斯出身于富裕的貴族之家，非常聰明。他從小便和家人旅居歐洲;6歲時，已經會說流利的西班牙語、法語和德語;年紀稍長些，便嘗試經商，具有極佳的商業天賦。1910年前后，他像當時所有的富家子弟一樣，決定當一名體面的作家，定居巴黎。利卡多·基拉德斯很快便在巴黎上流社會的沙龍中如魚得水。一天，他想起自己的故鄉，便寫了一首名為《探戈》的詩，并在巴黎一個著名的沙龍中朗誦了這首詩，即興跳了一段探戈舞。

出乎意料的是，一夜之間，從沙龍貴婦到賣花女郎，嘴里都念起利卡多·基拉德斯的詩，所有巴黎人都迷上了這種叫“探戈”的、來自拉丁美洲的舞蹈。探戈像一陣旋風席卷歐洲，阿根廷班多紐手風琴聲飄揚在歐洲的大街小巷。這讓千里之外的阿根廷本土貴族大跌眼鏡，要知道，探戈在過去的一個世紀中都未能進入大雅之堂。

不過，這不僅僅是利卡多·基拉德斯一人的功勞。在20世紀初，阿根廷是全球第七富裕的國家，人均收入是西班牙和意大利的4倍。該國富裕家庭習慣于把自家的孩子送往歐洲，這些孩子或去上大學，或純粹地游山玩水。他們幾乎個個都是探戈高手，逃離了家庭的束縛之后，這些人終于得以在巴黎的上流社會跳起貼胸的探戈來。這也是探戈風靡歐洲的原因之一。

近品

在白天領略了“卡米尼托”街頭探戈的風采之后，夜晚時分，你可以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市中心的探戈舞劇院，欣賞專業的探戈表演。

美麗的蓮花天線

走進探戈舞劇院，里面儼然一個大餐館或大酒吧。在阿根廷看探戈，實際上是“品”探戈。要想欣賞阿根廷的專業探戈表演，一些老字號的餐館、酒吧和咖啡館是最佳選擇。在那里觀看探戈舞表演，再佐以美酒與美味，細細品味探戈的獨特文化內涵，別有一番韻味。

探戈的流派很多，有浪漫探戈、節日探戈、幽默探戈、現代探戈等。如今，探戈由民間走上了舞臺。現在，舞臺上那種華麗高雅、熱情奔放的探戈舞，早已與民間探戈不可同日而語。經過藝術加工后，探戈成為一種專供欣賞的高難度表演。只有身臨其境觀看，才能真正體會到它那無與倫比的魅力。

表演開始了，劇場里頓時鴉雀無聲。班多紐琴彈奏出低啞的顫音，首先出場的是5對身著艷麗舞服的舞蹈演員，他們在深沉、徐緩并帶有憂傷、惆悵的曲調中深情起舞。緊接著，探戈獨舞或群舞輪番表演，時而激情張揚，時而詼諧夸張，時而傷感惆悵，為觀眾演繹具有故事性的探戈。含蓄、灑脫的舞蹈風格，極具表現力的探戈舞姿，令人眼花繚亂，使人們過去不論是從舞臺上，還是從影視作品里看到的所有探戈，都黯然失色。那些默契的交叉環繞，變化無窮的優美造型，以及令人目不暇接的踢腿、旋轉、折腰，盡情地展示著活力與浪漫，展示著愛所帶來的精神交融，把所有的觀眾都帶入了一種如醉如癡的境界。一曲一舞都在“Bravo”（好極了）的喝彩聲中結束。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想看民間探戈舞表演，也有幾個好去處：一是在博卡區，那里到處都有民間藝人表演探戈舞。二是節假日到市郊或市區的公園，公園里常常有自發或有組織的探戈舞表演。一只按鈕式手風琴伴奏，幾個人引吭高歌，唱的都是老探戈，歌者動情，聽者會意，唱到妙處，喝彩聲四起，那情景與國內公園里老戲迷唱戲曲段子的場景如出一轍。只有這時，你才領悟到探戈在阿根廷人生活中的地位。三是周末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市南的圣-特爾莫老區，那是一個專門賣古玩和舊貨的街區。每逢周末，從四面八方來此“淘金”的人從早到晚，絡繹不絕。民間藝人乘機在街頭和小廣場上獻藝，有一至三四人拉起手風琴、小提琴或吉他，有一兩對舞伴隨著樂曲起舞。一曲結束，藝人們拿個盤子或拿頂帽子伸手向圍觀的人群要賞金。有些民間藝人的舞姿一點兒不比專業表演者的差。

國寶

提起探戈，人們自然會想到國際標準舞中的探戈，那種節奏感極強的舞步，與其他舞蹈截然不同的旋律，令人過目不忘。國標探戈是從阿根廷融跳、唱及樂曲為一體的探戈發展演變而來的，它們之間有著必然的聯系。但是，國標舞中的探戈已經規范化，而阿根廷的探戈更加活潑、歡快，花樣迭出。與國標舞中的探戈不同，在阿根廷探戈中，兩個舞伴的身體并行直立，幾乎貼在一起。就是因為這個貼身動作，據說在探戈被引進巴黎時，曾引起軒然大波。

阿根廷是探戈的故鄉，阿根廷人酷愛探戈。他們把探戈看作國寶，是民族的驕傲。阿根廷政府宣布，探戈是阿根廷民族文化遺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為了弘揚民族文化，阿根廷的電臺、電視臺必須用一定的時間播放探戈舞曲。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些劇場門前，曾貼出過這樣的海報：“維護國家主權，演奏專場阿根廷音樂——探戈。”

對于外國游客來說，探戈只是一種獨具魅力的舞步;對于阿根廷人來說，它已是與生活密不可分、融入血液里的文化基因。

【責任編輯】趙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