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

吳永進

我欣賞優雅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年輕時看格里高利·派克的影片，給我的感覺就是舒服，這種舒服其實就是優雅。看栗原小卷的影片也是這樣的感覺，被她所飾演的人物感動，繼而深深迷戀。后來慢慢知道，優雅是可以打動人的，它給人一種氣息上的感染，讓人覺得心靈的褶皺被熨燙，被撫摩得舒適。因為優雅是一種氣質，優雅是一種美，優雅是超然與灑脫，具有精神滋養品的功效。

原本一直以為優雅是有條件的，比如優渥的經濟基礎、良好的家庭背景、深厚的文化底蘊等等，就像18世紀的貴族。為什么一說到貴族往往就聯想到高貴、優雅？因為富有嘛。所以人們常說培養一個貴族需要幾代人的積累和努力，恐怕也是這個道理。沒有一定的物質基礎，怎么優雅得起來呢？

最近接連遇到友人的兩件事，方才明白這其實是認識誤區。

一位是老同事繼和，因為經濟原因，一次次錯過了購房的時機，如今房價已是懸在半空，仰之彌高了，加上女兒漸大，住房自然是相形見絀?？伤⑽创沸仡D足、怨天尤人，而是選擇了另一種生活方式：租房。前一陣，因嫌早先所租的房屋小了，換了一套。正在我們為他煩惱之際，沒想到，搬入新居之后，他竟然呼朋喚友，設宴款待，“隆重”慶祝喬遷之喜。據說我們已經是第三批了。進屋后，他們夫婦引我們參觀“新居”，介紹住房裝修，贊美家具陳設，儼然像那是他們自己新筑的“愛巢”一般。望著他們從心底洋溢出來的滿足，在場的人分明感受到一種超然物外的自樂，我腦海里立刻蹦出兩個字：優雅。生活雖然清貧如常，心卻依然靜若止水。

另一位是作家趙長天，罹患重病后，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光里，他卻鎮定自若，每天帶著欣賞的眼光，閱讀長篇小說《大秦帝國》。他在人生的最后一條微博中寫道：“住院半年，得以看完幾百萬字的長篇小說《大秦帝國》。春秋戰國人性張揚，思想活躍，智慧綻放，天才輩出。這樣的時代在中國唯一，在世界唯一。在此基礎上誕生的大秦王朝，豈能用簡單一句‘暴政’來概括。現在談起中華文化傳統便是孔儒，似太簡單……”從容地評點文學、評點歷史，哪里看得出是一個沉疴在身、不久于世的病人。這樣一種告別人生的方式，難道不是大優雅嗎？作家陳丹燕因此由衷地評價：“書生本色，光彩奪目。”

人生的舞臺，時時上演著悲喜劇，面對生活的不如意甚至是生命的絕境，你將如何應對，這其實是誰也繞不過去的話題。上述兩位友人，他們一個優雅地對待日常生活，一個優雅地對待生老病死。他們都是生活的智者，也是生活的強者。

在曲曲折折、坎坎坷坷的生命旅途中，在花花綠綠、光怪陸離的喧囂光影下，需要培養一種姿態，那就是優雅。優雅能保證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至于狼狽不堪，更不會丑態百出。

人生不平坦，優雅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