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全員輪訓”縣委書記打牢執政“紐結”

李云路

安徽省馬鞍山市花山區委書記方文1月15日領到了由中央黨校頒發的培訓結業證書。“證書很普通，但感到沉甸甸的。”他說。

過去兩個月，在位于北京西郊的中共最高培訓學府，方文接受了從理論基礎到黨性教育、從改革發展到領導能力等方面的高強度、封閉式培訓。方文的同學，是200余名來自29個省（區、市）的縣級“一把手”。

這是名副其實的“黃埔一期”——中央黨校第一期縣委書記研修班。由中共中央組織部和中央黨校共同舉辦的這個研修項目，計劃用3年時間，把全國2800多個縣、區的“一把手”全部輪訓一遍。

“書記對話”非同尋常

近日，一場“書記對話”非同尋常：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與縣委書記研修班座談，談笑風生的對談持續了約3個小時。習近平談話的核心被媒體概括為“四有”：他寄望縣委書記“心中有黨、心中有民、心中有責、心中有戒”。

中國浦東干部學院教授劉靖北認為，此番對縣委書記的大輪訓，以及習近平的講話，都透露出一個重要信號：在中國這樣一個幅員廣闊的國家，縣市作為最基礎的單位，只有把縣治理好，國家才能治理好。

史有古訓“郡縣治，則天下安”。在中國現行黨政層級架構中，縣一級黨政機構有著特殊地位，發揮著重要作用。

“縣委書記是宏觀之末、微觀之始，是‘上面的尾，下面的頭’，承擔著把中央交辦的事情貫徹落實下去的重要使命，是‘政令能否出中南海’的關鍵所在。”中共中央黨校教授張希賢說。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而且不能只看眼前，要抓長遠”“要守住底線”“要接好接力棒”……習近平與縣委書記們座談語重心長。

習近平曾于20世紀80年代在河北省正定縣擔任縣委書記，對縣的重要性有切身體會。他在一篇文章中把國家喻為一張網，全國幾千個縣就像這張網上的“紐結”。他說，“紐結”松動，國家政局就會發生動蕩；“紐結”牢靠，國家政局就穩定。國家的政令、法令無不通過縣得到具體貫徹落實。因此，從整體與局部的關系看，縣一級工作好壞，關系國家的興衰安危。

多年后，這位“老縣委書記”以總書記的身份對“新縣委書記”們提出要求，不僅是一段佳話，更有一番治國理政的深意。

“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全面深化改革”“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這是中央領導集體推動中國發展的歷史使命。

“要使這四個‘全面’落地有聲、見到成效，最終要落到縣里去。”中共中央黨校黨建部副教授吳輝說。

黨內專家們指出，如果一個縣（區）沒有解決貧困問題，何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如果每個縣委書記都帶頭依法辦事、依法行政，他的法治思維、程序意識定會影響這個區域。而當改革進入深水區，解決“腸梗阻”“中梗阻”的問題，以及讓改革紅利惠及百姓，縣委書記們起到的都是讓“最后一公里”暢通的重要作用。

“很多重要戰略到了關鍵節點，要依靠基層干部的實干去實現，并最終夯實。”張希賢說。

牢記“老書記”金玉良言

最令學員感到“意外欣喜”的，還是習近平總書記在人民大會堂以“座談會”形式和學員互動交流。

“整整3個小時，都是一個‘老書記’的金玉良言，以及他對我們這些‘年輕書記’的諄諄教導。”浙江省麗水市蓮都區委書記林健東感慨道。

與習近平總書記座談時，林健東是第一個發言的。他提出縣委書記應該是政治堅定的“明白人”、綠色發展的“鋪路石”、體察民情的“大腳掌”、地方團隊的“領頭雁”和作風建設的“打鐵匠”，得到了總書記的肯定。

“和總書記面對面交流，收獲很大，也感到很親切，有共鳴。”福建省漳州市東山縣委書記黃水木說，“比如總書記講到調查研究，就講到了自己是如何調查研究的故事，還將基層繁雜的工作形象地比喻為‘千條線，針孔只有一個’，深入淺出，易于接受。”

座談中，習近平特別提及縣委書記的好榜樣——河南省蘭考縣原縣委書記焦裕祿。他說，做縣委書記就要做焦裕祿式的縣委書記。

“學習焦裕祿，就是要學習老書記對群眾的那股子親勁兒，愛民之心、為民辦事。”蘭考縣委書記王新軍說。他對未來參加研修班充滿期待。

提及心中有黨，習近平特別提醒手中掌握著權力的縣委書記，“各種誘惑、算計都沖著你來，各種討好、捧殺都對著你去，往往會成為‘圍獵’的對象”，“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如果沒有把對黨忠誠作為政治上的‘定海神針’，就很可能在各種考驗面前敗下陣來”。

在分享“縣委書記經”時，習近平提及當年在正定工作時的一些故事，比如肩扛自行車走過滹沱河沙灘去見老鄉，比如以自己通宵達旦工作的經歷提醒大家勞逸結合，等等，都令在場的200多位縣（區）委書記既感到親切又受啟發。

“我們在下面的工作壓力大、困惑也大，他懂得。”云南省普洱市寧洱縣委書記李鴻說，“他知道我們的辛苦。”

“收獲很大，肩上的責任和擔子也更重了。”這是接受記者采訪的縣委書記們的普遍感受。

專家指出，“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將必發于卒伍”，“全員輪訓”縣委書記，反映出中央對基層干部的高度重視。張希賢就指出，中央決心要從政治家的角度培養縣委書記，豐富地方選拔，此一用人導向鮮明。

縣委書記研修學什么

首期縣委書記研修班學員以60后、70后居多，大部分具有本科以上學歷，碩士學歷占到大半以上，大致反映了全國現任縣委書記的狀況。

據記者了解，研修班的目的是對縣委書記進行系統理論培訓和黨性教育，引導他們用黨的最新理論成果武裝頭腦、指導實踐、推動工作。按照計劃，至2017年年底前，將有來自2800多個區、縣的書記接受培訓。因換屆、調任等因素，實際參加培訓的書記數量將多于此數。

“學員們要在兩個月之內，完成4個單元的課程，包括理論基礎、黨性教育、改革與發展和領導能力，還是很緊張的。”吳輝說。

據介紹，入學后，每個學員都收到一套書籍，包括《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習近平系列重要講話、十八大以來歷次中央全會文件等。此外，不同課程的老師還會推薦參考書目，涉及政治、經濟、管理、黨史以及哲學、人文等多個領域。

教學分大課、專題授課、雙向交流討論、實地考察等多種形式。以黨校老師為主，每周還會有一次部長講課，以及黨校外各領域專家學者專題授課，主要涉及國際經濟、政治形勢、廉政教育等。

“注重黨性教育、注重大局意識、注重緊扣時弊。”中共中央黨校黨建部副主任戴焰軍概括了此次培訓內容和課程設置的特點。

“我們縣（區）委書記平時都是在基層，熟悉的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從宏觀和全局觀上對方針政策的了解可能就有些欠缺，這次學習，這方面就得到了補足。”杭州市拱墅區委書記許明說。

這些縣委書記學員反映，黨校授課十分注重交流和實際運用，每天老師與學員以及學員之間有互動交流時間，并專門安排了情景模擬，“實戰演練”的學習形式讓這些縣級行政區的“一把手”受益匪淺。

“一些突發事件的應急處理，新聞發布會、記者招待會的注意事項，很多書記都沒有真正接觸過，通過情景模擬，大家模擬不同角色，會更有真實感，以后遇到類似情況可以從容應對。”林健東說。

縣委書記們若想順利畢業，除了學滿規定課時，還必須上交有關論文和學習心得。

結合當地實際，福建省漳州市東山縣委書記黃水木和浙江省麗水市蓮都區委書記林健東“不約而同”考慮到綠色生態；溫州市甌海區委書記厲秀珍表示要推進基層法治；云南省普洱市寧洱縣委書記李鴻苦苦思考的是在邊疆地區深化改革；寧波市海曙區委書記彭朱剛則躍躍欲試，要大力發展跨境貿易電子商務……

本屆學員學習紀律十分嚴格，“封閉式管理”的方式不允許學員隨意請假，累計請假5天以上就算退學，作業必須自己獨立完成。每天晚上的時間也并不空閑，各種傳統文化講座和警示教育、紀錄片可以由學員自由選擇。

聚焦縣域治理新常態

許多參加培訓的縣委書記“焦慮”于經濟發展速度與當地實際情況的關系。

經常參與支部討論的吳輝說，他所在的第四支部，因兼具經濟發達與欠發達、中原與偏遠、東部與西部進行搭配，圍繞諸如“新常態下的縣域經濟改革”的話題討論非常熱烈。

“經濟發達的縣適當降低經濟增長速度，謀求轉變方式、尋找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而經濟欠發達的縣則考慮脫貧致富、民生改善，需要保持一定增速。”吳輝說。

“這也回答了我的疑惑。”林健東說。他告訴記者，與習近平總書記座談時，他提了一條建議：由于我國地區差異較大，對縣委書記的績效考核，應該進行績效分類考核。

“我能感覺到總書記的了解和關切。”林健東回憶。

事實上，浙江已經取消了衢州、麗水的GDP考核，轉而重點考核生態環境等。實踐證明，當地財政、生態旅游等收入都明顯提高。

如何加強制度建設，從根子上杜絕腐敗也是縣委書記們討論比較熱烈的問題。

的確，從近年來各地發生的腐敗案件看，縣一級干部確實是易發生腐敗的群體。“縣委書記不好當也當不好”的抱怨也客觀存在。對此，劉靖北認為，把縣委書記的權力“關進籠子”，一方面，要從嚴治黨，加強監督，重視群眾舉報和監督；另一方面，要做到“三嚴三實”，加強黨性修養。“這既是反腐的需要，也是對干部的保護。”他說。

接受采訪的縣委書記們紛紛表達了這樣的看法：要通過加強黨性教育，潔身自好，做到“不想腐”。但更重要的還是從制度上杜絕腐敗的根源，做到“不敢腐”和“不能腐”。

2010年11月，中央紀委、中央組織部聯合發布《關于開展縣委權力公開透明運行試點工作的意見》，在全國范圍內開展縣權改革試點，以規范縣委書記權力。

長期研究中國縣域制度改革問題的河南省社科院院長喻新安建議，中央應始終重視縣委書記隊伍建設，通過制度完善，探索縣級權力公開透明運行的新路徑，為縣委書記群體營造良好的謀發展、干事業的環境。

“作為發展經濟、保障民生、維護穩定、促進國家長治久安的關鍵環節，縣委書記最重要的是要有為、盡責、有擔當，這也是總書記所提出的‘有多大擔當才能干多大事業，盡多大責任才會有多大成就’。”黃水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