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深喉

爪賽賽

導語：美國有種被稱為“深夜脫口秀（late night talk show）”的電視節目，這幾年一直互聯網上迅猛傳播，看官是否想知道他們究竟指的是哪些節目？這些節目分別有什么“招牌菜”？甚至深夜脫口秀還發生過哪些血雨腥風的大戰？

正文：

首先來看看“深夜脫口秀”的歷史：最老牌的“深夜脫口秀”《今夜秀》（The Tonight Show）首播于1954年——那是一個電視節目不甚豐富的年代，大部分電視臺在晚上11：00后便沒有節目可播。此時，全國廣播公司（NBC）的主席提出了一個創舉性的新點子：為什么我們不再加一檔節目，讓工作了一天的觀眾放松一下再去睡覺呢？于是，《今夜秀》應運而生，受到觀眾們的廣泛喜愛，其他各大電視臺紛紛效仿。《今夜秀》經過了風趣幽默的第一代主持史蒂夫-阿倫和心直口快的第二代主持杰克-帕爾，在60年代迎來了第三代主持——強尼卡森。《強尼-卡森今夜秀》風靡全美，成為美國人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強尼-卡森本人也保持了主持《今夜秀》30年（1962-1992）的最高紀錄。

入門篇：深夜脫口秀基礎問答

其實“脫口秀”是由英文talk show翻譯而來，本意僅僅是“談話節目”，可惜中文翻譯雖然保持了相似的音，卻添加了一層本意不存在的“即興發揮，脫口而出”之意。最常見的誤解就是弄混“西方單口相聲”（Stand-up Comedy）與“脫口秀”（Talk Show）。的確，脫口秀脫胎于單口相聲，且大多數脫口秀都包含一個與單口相聲極其相似的“單口獨白”環節，可是“單口相聲”是一種舞臺喜劇藝術形式，而“脫口秀”是一種電視節目形式，可以包含的內容遠遠廣于單純的單口相聲。二者并不屬于一個范疇。

這里還要糾正一個錯誤觀念：我們已經說過，“脫口秀”英文原意從來就沒有“脫口而出”的含義，所以脫口秀絕不是全程現場發揮。唯一帶有即興色彩的可能也只有嘉賓采訪環節了。節目大部分環節有專門的“寫手”創作，提詞器輔助。當然，要做一個優秀的主持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創意和絕活，況且把包袱抖好，也不是誰都做得來的。除此之外，主持人還要為整個節目的段子和包袱把關，許多當紅的主持人自己同時也是寫手或是從寫手成長起來的，比如喬恩-斯圖爾特（Jon Stewart），比如柯南-奧布萊恩（Conan O’Brien）。

大部分節目都是當天錄制當天播出，以《大下巴今夜秀》（The Tonight Show with Jay Leno）為例，大約在當地時間下午五點錄制完成，晚上十一點播出，一些需要出外景的環節自然有專門小組提前準備和制作，其他知名節目同理，即便是號稱“直播”的《雞毛直播秀》（Jimmy Kimmel Live！）也不例外。別看制作周期短，這些秀的影響力不可謂不巨大。2009年，奧巴馬拜訪《大下巴今夜秀》（The Tonight Show with Jay Leno），成為深夜秀歷史上第一位在職總統；2012年，正在爭取連任的他又做客《吉米肥倫秀》（Late Night With Jimmy Fallon）并與主持人合唱一首《最慢新聞風》（Slow Jam The News）。要說在職總統，他的確是第一遭，可是在他之前已經有數不清的總統候選人、第一夫人、前總統、參議員等政府前任或未來要員做客過深夜秀，羅姆尼、小布什、克里、克林頓、尼克松、肯尼迪，這一些未來或是曾經在政壇上閃閃發光的名字都曾是采訪嘉賓、客串嘉賓，并且其中不少還在節目上揶揄自己。除了政界要人為自己塑造親民形象外，知名作家、影視明星、甚至是商業大亨都可能出現在嘉賓席上，推廣自己的新書、電影、專輯、品牌形象……奧巴馬的“兩連擊”也正說明了深夜秀在青年選民中是多么有人氣。

深夜脫口秀的政治影響力絕不容小覷，有調查顯示，在2004年的美國總統大選（小布什vs克里）中《囧司徒每日秀》（The Daily Show with Jon Stewart）發揮了微妙影響：收看節目的美國年輕人對兩位候選人的印象更糟了，對主流媒體更加不信任了，對政治活動的參與卻更加積極了；2009年的一項網絡調查顯示，專注做“偽新聞”的囧司徒竟然當選為美國民眾最信任的新聞人之一，與幾大新聞網嚴肅新聞的主播并駕齊驅！流行文化方面更不用多提，每部好萊塢大片宣傳必拜訪各大脫口秀，《雞毛直播秀》多個作弄家人并拍攝視頻上傳的號召引發YouTube風潮，深夜秀每回換主播都會成為話題新聞……

當然，如果你想回應每一個笑點，特別是和政治相關的笑點，就一定要了解美國文化，尤其是“美國流行文化”：你得知道NBC的當家主播是誰，哪個名人又出了腦殘真人秀，本周美國政府部門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最好還要看過近期上映的每一部大熱電影……但實際上，隨著信息流通越來越便利，我們得到信息不再比美國民眾晚上幾秒；加上每個主持人都有自己偏好的笑點，多看幾集就大概知道哪些名人最容易被當成槍把子了；再說了早在2004年，就有調查顯示部分深夜秀正在成為越來越多的美國年輕人主要的信息來源，換言之他們之前也不知道他們說的那些新聞……總之，想要享受美國深夜秀，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困難。

進階篇：深夜秀“招牌菜”

每一個深夜秀主持人都有自己的絕活，面對如今越來越激烈的深夜檔，每個深夜秀主持人的絕活更是成為了他們的安身立命之本。不過有句話得說在前面，深夜脫口秀最讓人頭疼的一點就是他們那些頗為相近的名字，這主要說的是NBC和CBS兩家這也給節目名稱的漢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為了避免引起進一步混亂，我們先來明確一下：NBC目前的兩檔深夜脫口秀節目，一檔叫Tonight Show，即《今夜秀》，一檔叫Late Night Show， 即《深夜秀》，而CBS的兩檔節目，一檔叫Late Show，即《晚間秀》，另一檔則叫Late Late Show，我們只好譯做《深度晚間秀》啦。而“深夜脫口秀”，則是對所有晚間脫口秀類節目的總稱，千萬別搞混。

說起深夜秀兩塊金字招牌，他們就是杰-雷諾與大衛-萊特曼。俗話說，同行是冤家，而這兩位更是冤家中的冤家，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咱們后文再表。他們二位，一個是強尼-卡森的接班人，一個是強尼-卡森的愛徒，節目形式自然是久經檢驗的老派風格。開場獨白、駐場樂隊、嘉賓采訪，再加上獨具特色的常規環節。這兩位頭發全白的老人家常居于收視前列，互不相讓，勁頭不減當年，每晚針砭時弊，閑話家常，吐槽社會民生……這里是美國生活的萬花筒，更是金字招牌《今夜秀》的直系血脈。奧巴馬當選總統后，就特地選擇了《大下巴今夜秀》作為自己在深夜脫口秀節目中的首秀。

“肥倫”出身于《周六夜現場》，一路走來模仿了不少名人。在《周六夜現場》時期被稱為“笑場王”，最喜歡的有事兒沒事兒一展歌喉，模仿各類音樂明星。有了自己的節目之后，肥倫更是可以自由自在地笑場和唱唱跳跳了，且不說唱得如何吧，深夜檔模仿秀似乎就他一家，他模仿的賈斯丁-比伯更是……惟妙惟肖。同樣愛演愛鬧的賈斯汀-汀布萊克更是樂意常來攪合。除了唱歌跳舞《肥倫深夜秀》還有不少莫名其妙的游戲環節，不過大家也都還真蠻買他的帳：什么和嘉賓面對面往頭上砸雞蛋啊、跟嘉賓比賽打板球給觀眾席啊，連預測總統大選都要請上一群金毛小狗崽預言家……

還有一檔深夜脫口秀節目不能不提，那就是《囧司徒每日秀》，他的節目沒有現場樂隊，也沒有捧哏，形式更接近于《周六夜現場》的《每周播報》（Weekend Update）環節——扔出一個時事新聞，再對此進行吐槽向的評論，這種形式被稱為“偽新聞”（fake news）。同時，他手下的一幫“資深連線記者/分析員”也會自己制作短片或是進行連線追擊各種熱門話題，這些小記者漸漸成長、自立門戶，再換上一批新鮮血液。可也有記者留了下來，緊接在老板后頭開個衍生節目安了家，比如專裝激進右派共和黨十幾年的扣扣熊，最擅長裝傻充愣說反話。

《囧司徒每日秀》蟬聯了十年的黃金時段艾美獎最佳綜藝類節目獎項，終于在2013年被《扣扣熊報告》順利接棒。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論是在娛樂界還是政治界，這兩位的影響力都不容小覷。

高級篇：深夜脫口秀的那些恩怨情仇

說到深夜脫口秀的歷史，就必然不能繞過歷史上的兩次深夜脫口秀大戰。那就是杰-雷諾與大衛-萊特曼之間有著頗為狗血的一段歷史，《深夜秀》于1982年在NBC初次登場，緊跟脫口秀傳奇人物強尼-卡森的《今夜秀》播出，并且由卡森自己的公司制作。這檔新節目的主持人正是如今CBS《晚間秀》的當家主持大衛-萊特曼。萊特曼此前在NBC已經主持過一檔早間節目，并獲得兩座艾美獎。《深夜秀》開播后，節目前衛、與眾不同的風格迅速吸引了大批死忠粉，而妙語連珠、辛辣諷刺的萊特曼也成為一顆新星。卡森對萊特曼的欣賞當時已經不是秘密，媒體和觀眾都堅信萊特曼會是卡森在《今夜秀》的接班人。

就在萊特曼以為自己坐穩卡森接班人的交椅時，單口相聲演員杰-雷諾進入了NBC高層的視線。與尖銳的萊特曼相比，雷諾更為溫和，社交方面也比萊特曼圓滑。在卡森時期的最后幾年，雷諾成為《今夜秀》長期的嘉賓主持，在觀眾中的認知度很高。雷諾及其經紀人海倫-卡什尼克（Helen Kushnick）并不甘心讓萊特曼輕易得到《今夜秀》。1991-1992年，卡什尼克開始運作一系列游說和公關活動，包括讓《紐約時報》刊登報道，稱NBC已打算逼卡森退休，由雷諾接班《今夜秀》。此消息一出，NBC和卡森都沒了退路，只得宣布后者退休的計劃。與此同時， CBS打算組建自己的深夜秀團隊，正在廣發英雄帖，卡什尼克借此機會向NBC試壓。NBC高層害怕競爭對手搶走雷諾，對自己的收視構成威脅，最終選擇與雷諾簽約，把《今夜秀》交到他手上。

可想而知，這個消息對萊特曼如晴天霹靂。他求助恩師卡森，但卡森也無能為力，只告訴他忠于自己的內心。就這樣，萊特曼離開了NBC，轉投其對手CBS，創建了與《深夜秀》風格無二的《晚間秀》，在深夜脫口秀的舞臺與雷諾正面對決。盡管NBC高層選擇了雷諾，卡森仍視萊特曼為接班人，甚至在后者CBS的節目中客串出場。2005年卡森去世后，有消息傳出他生前一直給萊特曼的節目寫段子投稿，許多都被萊特曼用在了開場單口中。雷諾主持的《今夜秀》雖然仍是收視冠軍，但這整個事件讓他受到了外界、尤其是卡森和萊特曼粉絲的抨擊。雷諾聲稱對經紀人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并很快將其解雇。

萊特曼出走CBS后，NBC在《周六夜現場》之父洛恩-邁克爾斯（Lorne Michaels）的推薦下，啟用《周六夜現場》和《辛普森一家》做過編劇的柯南-奧布萊恩擔任《深夜秀》主持。經過一段頗為艱難的過渡期，柯南以特有的搞怪書呆氣質俘獲了一大批年輕觀眾，不禁讓人想起10年前的萊特曼。為了避免當年的鬧劇重演，留住有潛力的主持，NBC“未雨綢繆”地在2004年分別與雷諾和柯南約定，5年后雷諾合約到期時即退休，由柯南接班主持《今夜秀》。然而5年后到了雷諾該離開的時候，他卻并不想解甲歸田。NBC高層也意識到雷諾的影響力，恐怕他加入其他電視臺與形成競爭，于是想出了一個自稱“改變了電視界規則”的計劃——為雷諾打造一檔自己的節目《杰-雷諾秀》，提前到黃金時段10點檔播出；而柯南主持的《今夜秀》緊隨其后，仍在深夜脫口秀傳統時段11點半播出。

NBC高層沾沾自喜了沒多久，就被殘酷的現實潑了冷水。雷諾如今的競爭對手不再是萊特曼等脫口秀主持，而是《實習醫生格蕾》這樣的電視劇集。低成本的脫口秀完全不是有劇本節目的對手，雷諾流失了大批觀眾。同時，柯南再次處于節目過渡期。原本習慣12點以后收看他節目的年輕觀眾，如今還沒調整過來時差；而一直收看《今夜秀》的觀眾，一時又適應不了柯南的搞怪風格。和柯南相比，雷諾主持更中規中矩，就算采訪丑聞纏身、風口浪尖的名人也幾乎不問尖銳問題，更容易被保守的觀眾接受。這些觀眾追隨雷諾移去更早時段，柯南的《今夜秀》比雷諾時期收視率下滑了不少。

這種狀況本不應讓NBC高層失去耐心，畢竟所有新節目都有調整期。但CBS那邊的萊特曼漁翁得利，ABC的吉米-坎摩爾也迎頭趕上，才是他們最不愿看到的。病急亂投醫的NBC高層，在短短半年后就推翻了原先的計劃，宣布來年春天將《杰-雷諾秀》推后至11點半，而柯南的《今夜秀》推至次日凌晨12點05分。

《今夜秀》被推到明天播出，成為電視界一大笑柄。柯南得知這一消息，反復思量，不愿再活在雷諾的陰影之下，決定和NBC解約。對于NBC而言，柯南解約的賠償遠遠低于雷諾的，這樣倒是省了不少麻煩。為了《今夜秀》，柯南在《深夜秀》時的整個節目組都舉家從紐約遷到了洛杉磯，這一決定也意味著他們將失去工作。2010年初，與NBC協商后，柯南為全體工作人員爭取到了補償款，但條件是他在2010年9月以前不得以脫口秀主持人身份出現在電視上。

柯南的遭遇得到了許多觀眾的同情，更有很多演藝界同行站出來聲援他。萊特曼諷刺雷諾還是“老樣子”，萊特曼腦殘粉吉米-坎摩爾還借機整了雷諾一把（他在直播中與雷諾視頻連線，質問毫無防備的雷諾），賽斯-梅耶斯也在《周六夜現場》中吐槽NBC的做法愚蠢。甚至連NBC自己的劇集《我為喜劇狂》、《廢柴聯盟》等也不站在東家這邊。柯南離開NBC前的最后幾期節目成了巨星扎堆的告別會，湯姆-漢克斯、馬丁-西科塞斯、昆汀-塔倫蒂諾、威爾-法瑞爾、尼爾-揚等紛紛前來，并以各種形式表達對NBC高層和雷諾的不滿。

半年后，柯南加盟有線臺TBS，此前隨他一起失業的工作人員重新上崗，《柯南秀》開播。TBS在有線臺中已算非主流，更無法和NBC等公共電視臺相比，但柯南深知自己的優勢在于依賴互聯網的年輕觀眾群體，因此大力開發網絡平臺。他把Team CoCo注冊成為節目官網的域名，還開發了同名IOS程序。《柯南秀》憑借和粉絲的良好互動獲得了艾美獎優秀互動媒體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