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耳其和敘利亞邊境的土耳其一側,小鎮阿克恰卡萊的檢查站聚集了為數眾多的敘利亞難民,這些不久前才從IS統治區逃離出來的難民針對這個極端組織的好壞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IS的崛起是真主的旨意,它的統治就是真主的統治!”一個小伙子激動地向人群說到,他和他的家人在中東沙漠的烈日下坐著,等待通過檢查站。這番表態激起了人群里的一陣憤怒,不過,也有聲聲叫好,他們認為小伙子講得沒錯。

徒步前往土耳其邊境的敘利亞難民
“你根本就不是害怕真主,你只是害怕IS!”反對小伙子觀點的人吼到。
當IS去年接管敘利亞北部一些城鎮時,大量的當地居民選擇了觀望,他們寧愿選擇接受極端組織定下的嚴苛法律,而不是拋下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家園和田地,到鄰國土耳其當難民。
但是自從最近一次庫爾德武裝反攻引發局勢緊張以來,很多敘利亞人選擇了逃難。在美國空中力量以及“自由敘利亞軍”支持下的庫爾德武裝試圖收復阿克恰卡萊檢查站對面的敘利亞泰勒艾布耶德地區,這里直接通向IS宣稱的“首都拉卡”。
僅僅在過去的十天里,就有至少23000名敘利亞人從炮彈聲下的IS控制區逃向土耳其邊境,希望能在稍微安定的鄰國找到一個不用直面血海的庇護所。
阿克恰卡萊邊境因此成為一幕幕喧鬧和絕望交織下的悲情場所,剛剛逃離了戰火的敘利亞人艱難地試圖越過邊境檢查,希望至少能把懷中哭鬧的小孩遞交給鐵絲網另一邊的親人。
因為阿克恰卡萊的難民營已經人滿為患,不少剛剛到達這里的敘利亞人不得不連續一段時間睡在簡易帳篷之外。難民營里的惡劣環境使得他們產生了返回泰勒艾布耶德的想法,恰好庫爾德武裝也這么要求,他們希望敘利亞人能回到他們曾經的故鄉,“因為這里已經安全了。”——盡管仍然有謠言說IS在這里埋下了數量眾多的地雷和陷阱。
有難民說他們發現一些IS的士兵,甚至是高級軍階的指揮官。難民們驚訝地發現這些士兵都跟著這陣難民潮一起逃到了阿克恰卡萊。“我們很容易就能認出那些叛變了的IS士兵,你看他們剛剛剃干凈的下巴就知道了。”難民營里有人說。
現在的敘利亞邊境小鎮泰勒艾布耶德又“變了天”——在敘利亞當地合法政府倒臺之后,泰勒艾布耶德相繼被不同的武裝力量輪流接管,從“自由敘利亞軍”到“努斯拉陣線”直到不久前才倒臺的IS,這個小鎮上的居民如今對于這些統治者情緒復雜。他們不知道IS的離開意味著什么,更不知道“自由敘利亞軍”和庫爾德武裝的重新統治能持續多久。
美國《赫芬頓郵報》的記者索菲亞·瓊斯來到阿克恰卡萊,希望能從這些剛剛逃離了IS魔爪的難民口中了解到他們在IS統治區的生活狀況以及他們對這個極端組織的真實想法。
“IS在的時候,我覺得很安全,”阿莫斯利說,“物價在不停地漲,但至少有安全保障。”
極端組織的武裝實力所帶來的暫時穩定顯然拉攏了這位年輕的面包師傅,他自己甚至在隨后的戰爭中加入了IS的武裝部隊。
“對啊,他們是會用鞭刑,但如果你做人光明正大的話,又有什么好怕的?”阿莫斯利認為,那些被IS施以極刑的婦女或是同性戀者明顯是自己有問題。
盡管世界各地都有平和的穆斯林在譴責IS的暴力行徑,但阿莫斯利堅持說他“并不是被迫應征入伍的”,而是“感覺到了《古蘭經》的召喚”。有意思的是,阿莫斯利說他在戰爭之前并不是一個熱衷宗教的人,“我的朋友們都在笑話我,因為我現在宣稱自己完全忠于真主。”
“現在我下班后都不會去娛樂了,”他說,“我以前會去踢足球或者打紙牌,但是現在我要花時間學習伊斯蘭教法,因為那是真主制定的。”阿莫斯利說,戰亂搞得人心惶惶,隨時都有人死去,但是IS過來把大家都團結起來了。
“他們(IS)說女人如果自己一個人上街的話,他們就有權力打她”,阿拉卡坐在她丈夫和侄子們身邊說,“所以我就聽了他們的指揮,你知道,他們為了信仰是不惜侮辱女人的。”

阿拉卡的侄子們都正是應該上學的年紀,但因為IS關掉了地區內的所有學校,他們只能去IS開設的宗教中心里學習《古蘭經》和伊斯蘭教法。在那里,學生學習的教材都要經過IS高級軍官的審查。
正如大家都知道的那樣,IS的很多士兵都并非中東的阿拉伯人。在泰勒艾布耶德,歐洲人長相的男人娶了當地婦女做老婆的情況已經不是新鮮事,阿拉卡和她的丈夫阿布·阿拉卡就是如此。當IS不久前撤離時,很多士兵的妻子和他們的孩子都被留在了在泰勒艾布耶德。
阿拉卡說,她們必須嚴格按照伊斯蘭教法的規定著裝。籠罩全身的大長黑袍和只露眼睛的灰色頭巾幾乎是必備的。“不過現在他們走了,我絕對不會再遮住我的臉了,討厭死那種東西了。”
不過她說她還是會繼續戴頭巾遮住長發,因為她相信“正當的著裝是穆斯林女性應有的美德”,她只是實在不能忍受每天遮住臉的著裝,“有時候連眼睛都不能露。”阿拉卡說。
不過阿拉卡的母親卻不打算如此,她自稱為“現代的穆斯林女性”。她穿著一件亮麗的橙黃色裙子,開始抨擊IS統治下的強制著裝政策。
“我都老得不能走了,他們居然還想讓我穿黑色長袍?”她說,那里面根本不能呼吸的。
“我們的村子已經被IS搞得面目全非了,”哈馬亞德說,他們的村莊叫蘇洛克,距離泰勒艾布耶德大概12英里。但自從IS占領之后,他和他的家人花了整整六天時間才從蘇洛克走到泰勒艾布耶德來,希望從這里越過邊境前往土耳其。他說:“我們在逃難的六天時間里幾乎是每天晚上都睡在沙漠里的。”
正因為如此,當“自由敘利亞軍”最終宣布接管泰勒艾布耶德時,哈馬亞德顯得異常興奮。他說:“我們終于熬出頭了。”
“IS殺了我的兩個侄子,其中一個被他們指控為小偷,另外一個只是因為不愿宣誓效忠。”哈馬亞德生氣地說,“IS究竟是什么玩意兒?他們帶了一堆突尼斯人和其他外國人來,居然要我們聽他們的指揮?”
“他們搶我們的錢,然后說是我們自愿捐款。”哈馬亞德說IS幾乎搶劫所有的東西,“他們搶劫我們的房子住,如果有人敢問他們收房租,他們就立馬砍了他的頭。”
“別提砍頭的事情了,太恐怖了!”哈馬亞德身旁一個年輕人驚恐地說。哈馬亞德說:“那不行,一定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犯下的罪行。”
“IS一來,我們的生活就被毀了”,迪亞布說。他的身邊坐著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們。迪亞布說他和妻子來自拉卡西部一個名為馬什卡奈的小鎮,現在那里還在IS的統治之下。他說他那些沒有逃出來的親戚還在挨餓。
“物價開始飛漲,算起來,我現在就連一袋面包都買不起。”迪亞布說,他和他的妻子、孩子雖然到了難民營,但至少還有救濟食物可以吃。這位當地的工人說,他的家人逃難主要是因為饑荒,“因為我們根本沒有薪水發。”
旁邊一個年輕人打斷迪亞布說,阿薩德統治的時候一樣沒有薪水發,“戰爭開始以來情況根本沒有好轉。”
迪亞布不理會他,繼續說:“我要是刮了胡子,麻煩就大了。”他生氣地說,在IS統治區里,抽煙都要被施以鞭刑。
他的妻子烏姆阿里則說在IS統治下,她們必須穿全黑的長袍。但現在她穿起了帶有花紋圖案的粉色裙子,“我們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過日子,所以我們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