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汝祥
3月17日,香奈爾在中國下調了某些產品的價格,最高達20%,結果在上海恒隆廣場店、國金中心店以及北京的新天地專柜,消費者排起了長龍;廣州香奈爾門店干脆限流入場。
此番場景,我不禁想起了茅臺,這個被譽為中國奢侈品之首的產品,價格不僅大幅下降,最近還有人質疑其得獎的歷史,一時間,茅臺似乎從天下掉到了地上。
奢侈品,在中國有著濃烈的道德含義,奢侈幾乎就是浪費與放縱的代名詞,這與我們有著漫長的農耕歷史有關。農耕文化強調勤勞與儉樸,反對享樂與奢侈,并把這種理念上升到道德層面。于是,反對享樂與奢侈的人就占據了道德至高點,任何擁有奢侈品的人,都要經受“道德質疑”。
然而,現實卻又開了一個大玩笑。據《2014年中國奢侈品報告》,2014年中國人買走了全球46%的奢侈品,達800億美元之多,76%的奢侈品消費發生在國外。
這些數據是否準確有待專家證實,但中國奢侈品消費猛增卻是事實。尷尬之處在于,一方面社會道德仍然強勢地譴責奢侈品,另一方面卻是人們在爭先恐后地搶購奢侈品。
當前經濟下行,亟須擴大內需,有必要正視奢侈品消費問題,只要不是公款消費,老百姓愿意多花錢買“非生活用品”的奢侈品,有何不好?難道中國不需要自己的奢侈品,來滿足日益增長的“非生活用品需求”,反而把大家逼到國外買奢侈品?
中國沒有自己的奢侈品,結果會如何?奢侈品行業有句流行的話:“必須重視中國消費者,但不需要太重視中國市場”,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中國的奢侈品市場做砸了。
以茅臺來說吧,記得曾經有段時間,茅臺被評為全球奢侈品牌,茅臺的領導人自己卻站出來說,自己不是奢侈品。我想,這大概是茅臺管理層擔心,一旦自己被評為奢侈品,可能會影響到“三公消費”。
但事實又如何呢?最近一年多的反腐與八項規定,讓茅臺價格下降了一半,銷量可能也大受影響。這說明,中國自己的奢侈品牌,大多還停留在“公款消費”這個層次,并沒有完全真正走入尋常百姓家,成為老百姓自己的“奢侈品”,從而創造出類似國際奢侈品這樣的消費奇跡。
看來,我們有必要重溫一下“奢侈品”的定義。在百度百科詞條上,奢侈品(Luxury)的定義是:一種超出人們生存與發展需要范圍的,具有獨特、稀缺、珍奇等特點的消費品,又稱為非生活必需品。而在社會學的意義上,所謂奢侈品,其價值主要不是在于其功能,而在于其所代表的“特定文化含義”。
前面我們說過,以農耕文化為主體的中國傳統文化,是排斥“非生活用品”的,視其為“浮華與墮落”,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中國又有著自己十分獨特的奢侈品邏輯,這就是“皇室特貢”——中國的奢侈品的品牌內涵,是依附于特權的“權力DNA”。
當然,有人也許會說,國外的很多品牌,比如卡地亞、蒂凡尼、伯爵、寶格麗都是專為皇家定制的珠寶品牌呀,但如果你去看一下這些品牌的歷史,會發現這些皇室品牌,在經歷了近一百多年的現代消費文化洗禮之后,早已“中產階級化”,或者說,奢侈品的主要消費對象并非巴菲特、比爾·蓋茨這樣的富豪,反而更多是追求“夢想”的中產階層。
理解了奢侈品的內涵,就會懂得,如果一個國家經濟發展起來,卻沒有自己的奢侈品牌,那就意味著這個國家缺乏真正的財富文化。要知道,奢侈品不僅代表著金錢,更代表著價值觀與生活方式,代表著中產階級的夢想與價值追求。
所以,對廠家來說,頂級的品質保證與深厚的文化內涵,是打造奢侈品最基本的兩大要素,致力于頂級品質與文化創新,恰是中國制造升級的出路之一。而對于消費者來說,珍惜與尊重茅臺這樣的奢侈品牌,便是自身文化修養與生活品質的應有內容。
茅臺酒廠要感謝“反腐”與“八項規定”,徹底拋棄官場消費的“權力DNA”,擁抱正在興起的中國中產階層,提煉財富背后的精神追求,茅臺完全可以成為頂級的世界奢侈品。
一句話,當我們面對這樣一種矛盾:內需不足,可卻消費了全球奢侈品的半壁江山。也許是時候重新思考:中國經濟乃至整個社會,如何給奢侈品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