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非國大在經濟困境中艱難前行

趙旭

隨著全球政治、經濟時局變遷，作為有著20年執政經驗的大黨——非國大在偉人曼德拉2013年離世之后雖繼續秉持其“彩虹之國”精神，發展國家經濟，但同時也遭遇了很多困難。非國大能否將經濟成果實實在在地惠及南非民眾，引世人關注。

經濟遭遇冰封期，

增長勢頭低迷

南非經濟在2008年受國際金融危機影響較大，一度在低迷中徘徊，自2008年第四季度南非經濟增長開始下降，2009年下滑至-1.5%。南非經濟遭受沖擊后曾實現短暫復蘇，2010年和2011年經濟增長分別為3.1%和3.6%。2012年以來，南非經濟增長勢頭再次減弱。受金融危機和國內工人罷工事件的影響，2012年經濟增長降為2.5%。2013年為1.9%，為危機后經濟復蘇以來最低值。2014年為2.6%左右，剛剛恢復到2012年的水平。究其原因，有以下四點。

第一，投資不足。在金融危機持續影響和美國量化寬松政策緊縮的共同作用下，南非引進外資的步伐大大放緩。美聯儲2013年12月宣布減少對外證券的購買，新興市場國家資本流出跡象明顯;美國量化寬松政策收緊的啟動，以及美元升值的預期影響了全球金融市場上投資者的情緒，造成了投資者對包括南非在內的新興市場國家的資產投資興趣日趨降低，從而引發國際資本大規模流出新興市場國家。2013年第四季度南非國際收支平衡表中金融賬戶下證券資本的凈流入顯著減緩，2014年以來出現凈資本流出。投資匱乏成為南非經濟放緩的主要原因。礦業是一項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的產業，南非礦業一直作為其經濟支柱產業，首先受到沖擊。

第二，出口無力。由于歐洲債務危機持續發酵、發達國家經濟增長下行，大宗商品價格下跌，南非的出口也陷入窘境。2008年出口約占南非GDP的30%，對南非經濟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2012年以來，南非出口的負面壓力開始增大。南非對歐洲出口約占南非總出口的20%。歐洲因金融危機而減少從南非的進口，對南出口造成不利影響。同期，南非貨幣蘭特對美元的匯率也出現較大幅度的貶值。2012年，蘭特對美元已經貶值了9.7%。這是由于金融危機的解決前景不明，越來越多的投資者為避險而選擇美元拋售蘭特。截至2014年6月底，較2013年年底相比，貶值幅度高達18%。“漏屋偏遇連天雨”，受金融危機影響，全球大宗商品量價齊跌，需求不振，這又使蘭特進一步貶值的可能性加劇。

第三，內需不振。南非的國內家庭消費需求是GDP的主要構成，根據美國中央情報局2014年數據，2012年南非國內家庭消費占GDP的60.4%。由于對經濟增長信心不足，國內金融機構對家庭信貸的增速下降，加之，南非儲蓄率較低，國內儲蓄總值/GDP不足15%，家庭債務/可支配收入高達70%以上。根據南非第一國民銀行日前公布的房屋價格指數顯示，2013年南非房價已經跌落到2006年年底的價格水平。與2013年3月份相比，2014年3月房價下跌了10.2%，主要原因是住房市場供大于求。通脹壓力較大，2013年年CPI變動率為5.7%，僅略低于南非央行6%的警戒線。根據安永公司（Ernst & Young）一份報告指出：資產回報率過低、產業工人的高失業率和經濟增速放緩必然導致社會內需消費不振;同樣，2014年6月南非儲備銀行（南非央行）出臺的《貨幣政策評論》中披露，南非2014年4月CPI高達6.1%， 該評論還指出蘭特匯率波動、勞資關系緊張引發的生產投資不足、信貸增幅過緩都導致了國內需求不振。

第四，高失業率、???????????????? 勞資矛盾激化和白人精英階層流失現象相互交織。官方統計，2011年底南非失業率達到24.9%，其中25歲以下失業率為50.5%;2012年失業率為25.1%。2013年南非失業率為24%。其中，15—24歲和25—35歲以上的青年人失業率分別高達48.9%和28.3%。根據南非權威智庫之一的“南非種族關系研究所”測算：南非實際失業率可能超過40%。伴隨著勞資矛盾激化，罷工事件頻發。在震驚世界的“馬里卡納”鉑礦礦工罷工事件中，近3000名礦工參加罷工示威，警察與罷工礦工發生暴力沖突并向礦工開槍射擊。槍戰中有34名礦工死亡、78人受傷。2014年南非全國金屬制造業工會工人號召罷工抗議《就業促進稅收法案》，其原因是他們認為資本家實際上從法案中受益更多，而就業市場沒有好轉。罷工形勢的惡化及造成的生產損失，使部分外國資本撤出在南非礦產業投資，導致就業人數減少。失業率居高不下，推動了社會治安不斷惡化。構成了南非經濟惡化的重要原因。治安形勢的惡化，讓南非白人沒有安全感，促使南非白人精英考慮移民外國，導致人才的流失。從種族隔離時期到如今，南非的精英人才主要是白人。人才的大量流失，導致南非各類人才匱乏，尤其缺乏醫生、律師、工程師，阻礙了南非經濟的健康發展。白人精英人才的流失，會導致南非現有競爭力的制造業會萎縮，南非二元經濟結構不會有根本改變，南非將會逐漸蛻變成以采礦業和低端制造業為主的國家。

殫精竭慮，

非國大力挽大局

2014年5月，南非迎來了第五次大選，祖馬順利地實現了連任。南非種族平等的民主制度歷經了20年的穩定發展。非國大成為非洲大陸上政治成熟、組織完備的執政黨。1994年以來，非國大基本完成了從民族解放運動向執政黨的轉變。曼德拉總統上任即開始依法執政和有序的權力交接，這都成為南非政局穩定的基礎。本次大選中，非國大的支持率依舊在60%以上。在今后相當長的時間內，有可能保持一黨主導的政治局面。俗話說“打江山易，坐江山難”。目前舊南非種族隔離制度造成的種族間經濟地位的懸殊，以及歷史遺留的經濟發展結構性問題，包括高失業率、貧富分化的難題，還遠沒有解決。這些都是非國大面臨的挑戰。根據《經濟學人》報道，南非2014年經濟增長是在2%左右徘徊，這對非國大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作為執政黨，剔除金融危機等外部因素，非國大對南非經濟頹勢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第一，繼承曼德拉的“政治遺產”，夯實民意基礎。應該說曼德拉給非國大留下了豐厚的政治遺產：完整的憲政體系，即一套完整的法律體系和政治制度。這是南非實現平穩的社會轉型的制度保障。南非的政治轉型和國家建設具有后天的利益認同和國家制度保障的特點，并不是自然融合的過程。它首先需要構筑統一國家的政治框架，包括憲法的制定、權力的分享和利益的平衡。南非憲法經過近五年的制憲談判。南非新憲法被公認為是世界上最進步的憲法之一，賦予所有南非公民（不分種族和地位）平等的憲法權利。不僅如此，在1994—2006年期間，新南非議會還制定通過926項法律或法律修正案，形成了較為完善的新法律體系。公民基本權利得到保障。1994年大轉型后，南非法制化進程相對較快，目前已經建立起基本的民主法制體制，黑人享受和白人同等的基本權利。世人不會忘記在曼德拉的世紀葬禮上，一百多名各國現任前任元首和政府首腦以及十多萬南非民眾深切緬懷曼德拉的歷史豐功偉績，民眾站在雨中面色凝重高呼曼德拉的科薩族名字“MADIBA”。2014年的4月27日是南非的第20個自由日。在大選前夕，非國大再次發動大規模紀念活動，提醒南非民眾是非國大讓南非實現了民族解放和民族和解，是非國大給廣大黑人帶來了自由和權利。加強民族革命傳統教育，非國大專注于培養民意、善用民意是值得肯定的。

第二，鞏固執政聯盟，盡快彌合裂隙。經過地方選舉和總統大選后，執政聯盟和非國大內部產生了不同程度的裂隙。20年來，三方聯盟在治國方針方面基本保持了政治一致，但近來各方對于經濟社會政策的分歧日益顯現，特別是非國大與南非工會大會的關系，已經明顯出現裂痕。2012年的“馬里卡納”罷工事件，34名礦工被射殺，嚴重動搖了廣大黑人群眾尤其是工會組織對非國大的無條件支持。正如南非工會大會總書記茲韋林齊馬·瓦維（Zwelinzima Vavi）在南非工會大會全國代表大會上表示，由于工會大會過于關注政治，投入過多精力維持與非國大的關系，忽視了工會會員的權益，工會領導層脫離了工人階層。他說：“這個經歷斗爭考驗的工會組織必須反思，重新認識工人運動現狀，重新開始，否則一些新成立的獨立工會將壓倒我們。” 有人士稱，非國大、工會大會以及礦商結成“三角關系”，必然導致官商相護和利益不均。2014年初，南非工會大會所屬的南非全國金屬制造業工會宣布，2014年大選不再以組織名義（不反對會員以個人名義）為非國大競選，也不再提供資金支持，并有意組織新的聯盟，為2019年參與大選做準備。面對這些政治分裂活動、消除分裂分子成立新黨的不良影響并進一步鞏固三方執政聯盟，非國大利用在議會占據多數的優勢，力排黨內非議并游說非國大黨內議員，主導通過了扶持青年就業的法案，意在拉攏非國大青年選民和工會大會的青年礦工。不僅如此，非國大還在非盟大會和礦業大會上通過造勢，力圖塑造三方執政聯盟團結如一的形象。但2014年以來，南非工會大會及南非共等聯盟左派勢力在經濟發展的國有化道路以及非國大倡導的自由市場經濟道路問題上存在一定分歧。非國大要想竭力維持南非工會大會在工人中的統治地位，繼續讓工會為非國大拉票，必須在涉及工人利益問題上做出相應的讓步。

第三，積極調整經濟政策，直面教育、就業等民生問題。為削減國際金融危機對南非的影響，加強經濟發展政策的調控和實施能力，著眼于經濟的可持續發展，非國大意識到調整經濟政策的緊迫性。非國大主導推出的《2010/11—2012/13年度產業政策行動計劃》，提出長期工業化和產業多樣化的目標，改變當前主要依靠傳統大宗礦產品和非貿易型服務，而是把綠色就業作為新重點，投資重點是提供高附加值和就業機會的產業。2012年8月非國大再推出《國家發展計劃2030愿景》。該計劃提出，南非從2014年開始實施經濟發展五年計劃，目標是分階段實現消除貧困、擴大就業、提高低收入群體占國民收入的比例;制訂全國和各地區總體發展框架和基礎設施發展項目，以改造種族隔離制度對南非社會發展造成的結構性破壞，使南非經濟社會均衡發展。為解決高失業率問題，南非政府探討了一系列干預政策以提高就業，特別是幫助解決青年失業問題，以擴大初次分配中勞動者收入為切入點。在公共領域擴大投資，加大基礎設施投資力度，鼓勵私人企業創造更多就業機會。當前政府在教育領域表現不佳，尤其是針對黑人青年的教育。公立學校教學設備短缺，教師缺乏培訓且數量不足。私立學校師資充沛，但價格昂貴。教育機會的不平等，造成白人學生的高中畢業率為四分之三而黑人僅為三分之一的局面。南非職業教育水平偏低、黑人適齡勞動力缺乏基本技能，在勞動力市場上競爭力不強，其收入很難提高。為了提高勞動力知識技術素質，南非政府在教育和培訓領域必須投入更多財政，以解決當前教育失衡問題，意圖積極保障黑人的受教育機會。政府在教育上也提出了不少辦法，包括實施12年免費義務教育、提高公共教育支出占GDP比重等。南非教育支出占GDP比重在2000年就達到4.5%，而且逐年提高，2010年達到10.1%，居金磚五國之首;加大教師培訓力度，通過教師工會做工作，一方面提高教師薪酬，同時加強教師資格審核等措施，提高教師隊伍建設水平。但非國大要實現2030年失業率降至6%的目標并非易事，需要政府的財政支持、適當的經濟管理手段和高效的治理能力。

曼德拉逝世后，非國大能否在“后曼德拉”時代延續其影響、提高治理能力并鞏固執政地位，很大程度上要看其在經濟領域能否有所作為。畢竟，1994年出生的年輕一代黑人沒有經歷過“種族隔離”的痛苦，他們只能從博物館和他們的父輩那里了解非國大的輝煌奮斗歷史。2015年他們就22歲了，比起曼德拉的傳奇，他們更向往良好的教育和穩定的工作。非國大如何在下一個十年爭取年輕一代的選票并讓南非經濟走出困境，任重而道遠。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禮賓局）

（責任編輯：魏銀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