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
帕特麗夏·波萊奧在立志成為一名優秀的新聞記者之時大概永遠也想不到這會使她有一天登上國際刑警的紅色通緝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被否定,無法專心工作,不能出遠門,時刻的焦慮和警惕會摧毀一個人。”回憶那段灰暗痛苦的日子,帕特麗夏的臉上似乎還心有余悸。18個月后,委內瑞拉政府撤銷了對她的通緝,國際刑警組織調查后承認此次通緝是出于政治目的。
雖然國際刑警組織明確規定要“保持中立”,不得“介入任何政治、軍事、宗教或種族案件、非跨國案件”,然而自1923年正式建立以來,像帕特麗夏·波萊奧這樣被某屆政府出于某些不可宣諸于口的政治等目的而要求國際刑警協助全球通緝的案例,實在為數不少。
源于風流韻事的建立動機
實際上有趣的是,如果追溯國際刑警組織的歷史就會發現,這個組織的建立本來就是出于為自家追回珠寶的私人目的。
1913年,摩洛哥阿爾貝一世親王在賭城蒙特卡洛,遇到了一位風姿綽約的絕色美女,并對她一見鐘情。隨后這位德國美女就成為了親王城堡里的貴客,并獲得特權,能夠自由出入城堡。不久后的一個夜晚,在花園與美女溫存調情后回到房間的親王發現,他的許多珍貴珠寶財物都不見了,而美女和她的同伙卻早已逃之夭夭。
阿爾貝親王發現自己被騙,非常憤怒,下令全公國緊急搜查。不久傳來消息,這個盜竊團伙逃到了意大利。阿爾貝特卻束手無策,因為摩納哥本來警察就不多,而摩納哥的警察顯然也不能到意大利去抓人。
又過了一段時間,奧地利首都維也納當地警方傳來好消息,偷竊珠寶的嫌疑犯在那里被抓獲。奧地利警方決定歸還珠寶,遣送大盜們到摩納哥。但他們卻發現沒有人知道如何來做,也無相關條例可以參考。這件事使阿爾貝特產生了建立國際間警察合作組織的念頭。
1914年4月,阿爾貝親王聯合奧地利警察總監約翰·斯庫博,由摩納哥出資,邀請了188名來自24個國家和地區的警官們聚集摩納哥一起討論這起案例,共商解決之法。并達成共識組建一個國際化的刑警組織,使各成員國警方能夠獲得最大的國際協助。
但因為隨后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使得國際刑警組織到1923年才正式建立,當時就已經創立了該組織最重要的原則:各國間警察的合作僅限于刑事犯罪,盡量不涉及因政治、種族、宗教等原因而引起的犯罪案件。
然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總部遷往柏林,被德國納粹把持的國際刑警組織顯然已經名存實亡,他們的所作所為更是對這一最基本原則最強烈的諷刺。1940年8月,德國納粹萊茵哈德·海德里希被任命為國際刑警組織主席。1942年,他以該組織名義主持了萬湖會議,會議討論了所有德國杯占領土地的猶太人的驅逐和滅絕猶太人計劃,因此成為了大屠殺的主謀。
鏟除反對者
而近年來,隨著國際刑警組織的成員國不斷增加,協助各國間偵查罪犯工作日重,它的一些審核和公布方式也開始為人詬病。2009年,英國金融家比爾·布勞德指責俄羅斯一些官員利用國際刑警組織對他展開報復。此前,比爾·布勞德一直致力于懲罰那些遭遇美國簽證禁令和資產凍結的俄羅斯官員,當他和他的代理稅務律師謝爾蓋·馬格尼茨基合作揭露了一起涉及2.3億美元的俄羅斯官僚詐騙案后不久,謝爾蓋·馬格尼茨基在俄羅斯被捕,隨后在監獄遭毒打和虐待而死。俄當局以欺詐指控比爾·布勞德,并通過利用國際刑警組織對他進行全球通緝,進行引渡。
但似乎沒有任何一個西方國家愿意將布勞德遣送到莫斯科。德國、法國、英國都公開地對俄羅斯的請求不予理睬。盡管如此,布勞德仍然面臨著極大被捕的風險。他曾多次取消訪問瑞典等國家的工作計劃。經過了數年的各方努力游說,俄羅斯警察才將布勞德從數據庫中刪除。
另一位同樣被俄羅斯要求國際刑警發布紅色通緝的反法西斯民主人士切赫就沒那么幸運了,他出逃俄羅斯后不久就在西班牙被捕并被關進重刑犯監獄。
俄羅斯似乎特別喜歡利用國際紅色通緝令來對付政治難民,比如環保抗議者彼得·司樂偉。俄羅斯學生激進分子阿納斯塔西婭·瑞巴柴尼克稱,國際刑警組織被用來“破壞民主”,目前他在愛沙尼亞政治避難,正被全球通緝。
實際上不光是俄羅斯,據國際公平審訊董事會發布的報告,國際刑事警察組織的“紅色通緝令”系統被很多政府濫用,成為他們鏟除異己的工具。2011年9月9日,國際刑警組織就應國際刑事法院的要求,對當時仍然在位,并對其合法地位尚有一些國家和國際組織承認的利比亞領導人卡扎菲發出了紅色通緝令。國際刑警組織的這一通緝令直到卡扎菲死后的今天仍有爭議。
2014年烏克蘭與俄羅斯政府關系緊張,烏克蘭國內親政府武裝組織擬推翻克里米亞親俄政府。4月,俄羅斯政府要求國際刑警組織協助其逮捕烏克蘭親政府武裝組織頭目亞羅什。
似乎為了驗證烏俄兩國的關系惡劣,今年年初國際刑警組織正式應烏克蘭要求全球通緝逃亡俄羅斯的前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通緝的罪名是涉嫌挪用公款和從事金融不法行為。此舉是為了應對2014年國際刑警組織拒絕通緝亞努科維奇,稱追捕有政治迫害傾向的問題。有分析家認為,俄羅斯方面不會、也不可能將“落難中的亞努科維奇”移交給國際刑警組織,因為這樣做不符合俄政府對烏克蘭危機的整體立場和原則。
期待更完善
但這場你來我往的鬧劇卻直接將國際刑警組織置于政治尷尬處境,對此國際刑警組織的辯解是堅稱:自己不是一個司法機構,對于涉及指控的任何疑問應由涉案國家當局來解決。然而越多越多的組織和機構希望國際刑警組織能判斷出逮捕請求是否是“濫用的、不完備的或有失準則的”,然后再在全球范圍內派出警力。
愛沙尼亞內政部長肯·馬爾蒂·瓦爾曾公開譴責那些提交給國際刑警組織的“本身就令人半信半疑的”逮捕請求,希望能夠建立一個獨立審理上訴的機構,以取代辦案過于機密的管理國際刑警組織檔案的委員會。
英國的一位議員不久前表達了同樣的擔憂,他認為外交權術會損害公民權利,而國際刑警組織的影響力太過龐大,少有國家會抗議濫用通緝令,因為很少有哪個政府愿意被別人認為自己支持罪犯。比如,印度尼西亞追捕西巴布亞部落首領本尼·溫達特,他便最終在英國被捕;白俄羅斯追捕反對黨領導人阿列斯·米查雷維克,他便在逃到波蘭時被捕。同時他認為任何組織和機構都需要逐漸地不斷地被完善和被監督,才能完成人們對它所寄予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