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蘑菇與時間的詩

凌洛

索里亞和杜埃羅河的黃昏是詩人馬查多的靈感來源。

第一眼看索里亞，街道上行人稀少，那些建于十二三世紀的教堂、修道院和宮殿，散落在中世紀氛圍濃郁的古城中，顯得有點冷清寂寞。距離馬德里僅不到兩小時車程，索里亞卻一點也沒沾染上首都旅游城市的氣氛。“很遺憾，到目前為止，索里亞仍身處國際旅游版圖之外。這座擁有許多古羅馬風(fēng)格建筑的老城以自然環(huán)境聞名，但幾乎沒有工業(yè)，經(jīng)濟發(fā)展緩慢，許多年輕人都離開了，城市的改變也很小。”站在一座不太起眼的雕塑前，導(dǎo)游梅賽德斯說。位于西班牙中北部的索里亞是整個卡斯蒂利亞大區(qū)人口基數(shù)最小的省，同名首府索里亞城也僅有4000左右的居民。

“但是，”梅賽德斯話鋒一轉(zhuǎn)，“索里亞有安東尼奧·馬查多。你們知道嗎，二十世紀西班牙大詩人。”

經(jīng)過雕塑的一位母親對孩子說：“他就是安東尼奧·馬查多。”盡管馬查多只在索里亞住了5年，但對索里亞人而言，馬查多就是他們的驕傲。

馬查多在索里亞遇到了比他小19歲的萊昂諾爾·伊斯格里多，他們的愛情和五年內(nèi)就因病痛失去她的悲傷，令馬查多對這座城市寄予深厚的感情。那些他們一起走過的鵝卵石鋪陳的老街、流經(jīng)索里亞蜿蜒夢幻的杜埃羅河濱以及近郊布滿灌木叢的陡峭灰色山巖、成片的橡樹和橄欖樹林，讓馬查多寫出許多優(yōu)雅而充滿感情的詩，抓住西班牙人的靈魂。

我們跟著梅賽德斯在老城里追隨馬查多和萊昂諾爾的足跡漫步。“Soria fria，Soria pura（冰冷的索里亞，純凈的索里亞）。”馬查多曾在一首詩里這樣描述索里亞。過了近一個世紀，索里亞仍擁有這種寧靜和安逸。從Santo Domingo教堂開始，這座馬查多陪萊昂諾爾做周日彌撒的教堂建于12世紀。其羅馬風(fēng)格的正立面大門擁有漂亮細致的雕塑，每一個人物都代表了一個圣經(jīng)故事。沿著Aduana Vieja街往南，一面酒紅色的墻配著鵝黃色的大門亮眼入目，墻上寫著Antonio Machado，1907-2007。“在索里亞，到處都有與馬查多相關(guān)的事物。這是紀念馬查多在1907年坐火車來到索里亞，2007年剛好100周年寫下的。”梅賽德斯說。

陽光漸漸熾熱，拐入Calle el Collado，這條索里亞最繁華的商業(yè)街兩邊咖啡館、酒館、餐廳和時尚店鋪林立。與別巷的冷清不同，這里的熱鬧歡騰倒是不亞于馬德里。牽著大狗散步的情侶、推嬰兒車的年輕夫婦、頭發(fā)花白仍穿著時尚的老婦人、活力吵鬧的青年把街道擠得滿滿的。看出我們的訝異，梅賽德斯解釋道：“索里亞人的生活很傳統(tǒng)，每周六是固定的家庭日，也是生活在周邊小鎮(zhèn)居民的趕集日。”

隨著人潮來到商業(yè)街盡頭，四周高矮不一的民宅、塔樓和文藝復(fù)興風(fēng)格市政廳圍繞的馬約爾廣場出現(xiàn)在眼前。濃郁的生活氣息四處散開。路邊的法國梧桐撐開綠色大傘，為坐在石椅上的人們遮陰。大部分年輕人更鐘愛陽光，聚集在廣場上那些咖啡餐廳露天區(qū)，享用咖啡或可樂配索里亞最著名的炸五花肉。盡管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時不時傳來的歡笑也能讓人融入快樂的氣氛中。

紀念馬查多來到索里亞100周年的墻面語。Santo Domingo修道院教堂是馬查多陪妻子萊昂諾爾做周日彌撒的地方。馬約爾廣場是當?shù)厝绥姁鄣男蓍e聚集地。向?qū)ernando為我們展示新鮮成熟的牛肝菌。Urbión森林里的蘑菇種類繁多，需要專業(yè)向?qū)е敢齾^(qū)分食用蘑菇和毒蘑菇。

而位于廣場邊的Nuestra Sra.de la Mayor教堂是見證馬查多和萊昂諾爾婚禮喜悅的場所。在這座羅馬風(fēng)格的教堂門外還有一座扶著一個空椅子的萊昂諾爾雕塑。忽然覺得有些什么不對，看了看墻角的解說板。原來，剛才Collado商業(yè)街上曾經(jīng)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馬查多，和這個萊昂諾爾組合在一起，才是一幅完整的圖。

西班牙人的午餐大多放在午后兩點。梅賽德斯告訴我們，不妨到國營古堡酒店試試。“那兒風(fēng)景美極了，還能看到索里亞全景和杜埃羅河。”

到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為了紀念馬查多，酒店干脆用“索里亞安東尼奧·馬查多國營古堡酒店（Parador Soria Hotel Antoino Machado）”來命名。坐落在古城外的山頭，酒店居高臨下俯瞰夾在叢山間若隱若現(xiàn)的杜埃羅河，一旁是卡斯蒂利亞公園，四周環(huán)境蔥郁清幽，令人舒心。不難想象，身處于如此田野風(fēng)景中的馬查多，總能從身邊的一草一木中獲得創(chuàng)作靈感。他最具代表性的《卡斯蒂利亞的田野》詩集中，便有許多描述這片土地地理風(fēng)景的作品。

進入酒店餐廳Baluarte，侍者帶我們到預(yù)訂好的落地玻璃窗前位置坐下。外面一片明朗，讓人更添食欲。直接選了午餐中的三道菜套餐，索里亞的美食擁有傳統(tǒng)的鄉(xiāng)村特色。在鱈魚土豆泥Tapas，用洋蔥、炸面包碎和豆類制成的培根濃湯以及烤乳豬之后，一道精致的四味巧克力甜品讓好食的胃不留一點遺憾。

“走吧，快到外面走走。”朋友迫不及待想要投身黃昏前的陽光中。站在盤山公路Calle Fortun Lopez上，我們猶豫不決該往左還是往右走。一輛摩托車呼嘯而來，車上一身黑衣的騎士大聲地喊：“Kon Ni Qi Wa（日語你好）。”來不及回應(yīng)我們是中國人，他已大笑過了。無奈地往前走，一對坐在木椅上休息的老夫婦看起來很慈祥。讓懂西班牙文的朋友趕緊問路。“往這邊走，那邊的路沒修好，不安全。”身穿大衣、化著大紅唇的老奶奶說。“真好啊，你們的青春活力。”可事實上，我們對她的優(yōu)雅和精致打扮更感驚艷。“我們覺得您很美。真希望以后我們也能像您一樣美麗又充滿氣質(zhì)。”我們由衷地說。

告別之后，我們好一會兒都沒說話，繼續(xù)靜靜地走著。看著斜陽把整片大地染成金黃色，樹木、落葉、草地、長椅、路燈、雕塑、石板道，還有遠處的山脈、杜埃羅河、河岸的修道院、隱居所和索里亞古城。后來，在供散步下山的木棧道上遇到一列上山的人，側(cè)身而過的同時，我們逐個對視微笑，大聲地說：“Hola。”

來索里亞其中一個原因是知道這里能參加蘑菇之旅。這個新鮮的名詞瞬間能讓人想起童年時光，快樂、無憂又充滿大自然的味道。

周日清晨，汽車把我們帶到離索里亞半個多小時車程、N-234國道邊的Urbión森林。當天的向?qū)А⒕悓＜褾ernando Martínez告訴我們，卡斯蒂利亞-萊昂大區(qū)是西班牙第一個正式推出蘑菇主題旅行的大區(qū)。其中菌類資源最豐富的依次是索里亞省、布爾戈斯省和阿維拉省。“蘑菇之旅Mycotourism顧名思義就是著重在野生蘑菇上的旅行方式。想法來自于既能充分利用森林資源，又能實現(xiàn)經(jīng)濟創(chuàng)收。” Fernando Martínez說，“簡單點說，就是鄉(xiāng)村旅行加美食之旅。”

美國作家喬治妮·布倫南在《一頭豬在普羅旺斯》書中用了四個章節(jié)來描述蘑菇這種食材，以及歐洲人對采蘑菇這項活動的熱愛。里面有這樣一段對白：“牛肝菌很美味，是最好吃的。你在哪里找到的？”“啊，不，先生。我不能告訴你。我的祖母總是告訴我，要把蘑菇藏的地方作為一個秘密記住。”

可為什么還能開發(fā)蘑菇線路呢？還沒等我問出來，他就已說出：“Urbión森林是開放給公眾的林區(qū)，任何人都可自由進出。參加蘑菇之旅的游客只需交5歐元申請許可證，就可在向?qū)У膸ьI(lǐng)下采蘑菇，每天最多可采摘5公斤。”好吧，不必故作神秘了。那據(jù)說美味的牛肝菌在哪呢？眼前幾乎滿地都能找到各式各樣的蘑菇。大的、小的、圓的、像傘一般撐開的、白色的、橙色的……他看看地面，然后蹲下，很快挖出一顆菌傘棕色、菌柄乳白色的蘑菇，說：“這就是牛肝菌。這種菌類長得很快，大約12天就能比人的臉還大呢。”

當然，稍有常識的人都會知道毒蘑菇的威力。一顆像童話世界中的紅底白點蘑菇出現(xiàn)在草地上，F(xiàn)ernando表示這就是典型的毒蘑菇。“Urbión森林有超過200多種野生菌類，其中，具較高食用價值的有45種。我們要學(xué)會辨認哪些是好的，哪些是有毒的。哪些味道不錯，哪些連碰也不能碰。”他指著地上一顆菌蓋呈淺黃色的蘑菇解釋：“比如這個，菌柄上多了一圈環(huán)形，也是有毒的標志之一。”

登錄www.cesefor.com可在線預(yù)約獲得許可證。或直接到索里亞城，城里的一些餐廳和民宿也出售許可證，但更建議通過網(wǎng)絡(luò)申請。

價格：5歐元/兩天;8至20人的團隊帶向?qū)Ъs10～15歐元/人;搭配午餐或晚餐約30歐元/人;黑松露旅行，帶向?qū)Ш图s60歐/人。

Restaurante Baluarte在Tripadvisor上位列索里亞83家餐廳的第一。位于古城的老建筑中，大廚用摩登現(xiàn)代的方式為食客烹調(diào)充滿卡斯蒂利亞風(fēng)情的菜肴。乳鴿、鱈魚、烤羊架、豬肉類美食都是亮點。此外，還可嘗嘗大廚充滿創(chuàng)意的蘑菇主題套餐，從前菜、沙律、醬汁、主食到甜品都有蘑菇的出現(xiàn)，讓人頗感驚艷。

在索里亞不妨尋著馬查多的足跡來一趟詩意漫步。從市區(qū)馬查多與妻子一同做周日彌撒的Santo Domingo修道院教堂到馬約爾廣場上他們舉行婚禮的Nuestra Sra.de la Mayor教堂，再到給予他靈感寫出《干枯的榆樹To a Dry Elm》的El Espino教堂;又或者沿著杜埃羅河濱漫步，看看San Saturio隱居所和San Juan de Duero修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