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化水上森林

曉荔

水上森林，聽上去多么絕妙的一個名詞，森林是表象，水是其靈魂。

初識江蘇興化水上森林之前，我沉浸于圖片中，感受一種極靜的藝術境界：長風止吟，飛鳥絕影，遼闊的天水之間，幽靜覆蓋了一切。此次踏訪，仿佛再尋一個陳舊的夢境。

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一踏足，一股清涼撲面而來，空氣清新得像冰鎮過一樣，臉面漸覺滋潤，眼前愈顯清朗。興化水上森林，天然氧吧，是都市人回歸自然休閑的好去處。這里林木翠郁，寧靜悠遠，陽光透過樹枝散下萬道光芒。深處碧綠的叢草上方，散淡著氤氳的霧氣。水面上粼粼的光點如珍珠般閃爍，恍惚迷離。偶有白鷺在林間拍擊翅翼，一聲長鳴，那是自然的天籟。

沿木質甬道緩緩前行，滿眼水色明凈，一排排水杉綠意盎然，色彩單純得圣潔。手撫褐色的樹干，水杉龜裂的皮，是一只只細小的眼睛，張望著我們。每一棵樹都有自己的圖騰，正如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水杉筆直地插入云際，連同杉葉都直齊似小梳子，無旁逸斜出的羈絆，才這樣參天高大、氣沖霄漢。

想起一位作家的話：用心靈的寂靜去抵抗世俗的喧囂，守得住寂寥，才能擁有更浩闊的天空。

水上森林原是低洼地，為防止水澇，人們挖取泥土堆成一個個長方形土垛，在上面種植水杉樹。淺淺的水渠連著外面的湖水，就形成了島嶼似的森林。水淺了它露在淺灘上，湖深了它浸潤水中，水杉猶如喝足了油水般，猛長，于寧靜的碧波中搖曳著綠色的倒影。

水面很靜，靜到不曾掀起一絲浪花。木筏緩緩前行，似一把剪刀劃破平展的綢緞。漂至杉林深處，手觸樹下綠毯似的叢草，不由眼前一亮：那不是車前草、鹽巴草嗎？那醉人的綠呀，那般厚實，仿佛隨時可以流淌出琥珀般的汁水。高聳茂密的水杉林，直挺挺地撲面而來，一下把人拽進了青綠色的夢境。

水色脈脈，暗香浮動，白鷺齊飛，樹梢點點，水天一色，芳草萋萋。一切都在塵世之外，來時的各種思想被款款地搖碎，與自然融成一氣。波光一閃，嫣然一笑，理性的東西軟化為感性。此時，心境無盡地疏曠，擁有自然綠色的情懷，生命才不會蒼老。

大凡風景絕佳處不宜安家，人與美的關系，竟是如此之蹊蹺。

但游人在此住一夜，也算完成了一個浮世的舊夢。那臨水而筑的小木屋，有碧波蕩漾的綠水環繞，遠遠望去，仿佛坐落于水中央。我想起《詩經》云：“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鼻閻鄣姆曳迹诖搜堇[得如此唯美淡泊。

人們來到水上森林，無不為它的內秀所折服。水在林間輕柔漂蕩，似薄紗輕揚；樹是一個個音符，在水的琴鍵上跳躍。閃爍的心，也跟著如水的音樂，來到了一個靜謐安詳的清涼世界，歲月的漠漠風塵，在這里沉靜。

（選自2013年4月30日《人民日報海外版》，本刊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