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班”血戰(zhàn)朱家崗

聶雙雙

1942年，侵華日軍平林十七師團和十三師團混成旅團糾集偽軍一部共9000多兵力，以鉗形包圍之勢，對蘇皖邊區(qū)進行空前規(guī)模的大掃蕩，妄圖一舉消滅駐扎在洪澤湖西岸的新四軍主力，摧毀淮北抗日根據(jù)地的民主政權。新四軍中一個由苦娃子組成的“小鬼班”，面對頑敵，在歷時33天艱苦卓絕的反掃蕩斗爭中，大顯神威，展示了英雄本色。

1942年12月9日，已連續(xù)奮戰(zhàn)20多天的新四軍四師九旅二十六團的愛國將士，雖然體力消耗很大，眼窩也陷了下去，但臉上都露著勝利的笑容。在祝捷的晚餐后，他們擦亮了鋼槍，便進入宿營地，枕戈待旦。就在這一朔風怒號的深夜，氣急敗壞的日軍，將留守青陽鎮(zhèn)、歸仁集、金鎖鎮(zhèn)三個據(jù)點的看家部隊——金子聯(lián)隊的1500多人，驅向東臨洪澤湖、西靠汴河的朱家崗東南角曹圩陣地，妄圖孤注一擲了。

曹圩為何成了敵寇攻擊的“聚焦點”了呢？

原來，屢戰(zhàn)屢敗的敵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們這次大掃蕩的主要目標——新四軍主力四師九旅二十六團的團部就設在那里。然而，他們這一“挖心戰(zhàn)”的如意算盤打錯了。雄踞于土崗之上的曹圩，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堡壘。它四周的土圍墻厚實堅固，圩外一圈是八九尺深的水壕，圩內住著幾十戶有覺悟的貧苦農民，只有東南角上那個高大的土圩門有一條便道與外界相通。此時，眾志成城的軍民正嚴陣以待呢！

第二天凌晨，日軍金子聯(lián)隊150多個“敢死隊員”在機槍、山炮的強大火力掩護下，沿著圩外打麥場的開闊地，向圩門發(fā)起一次又一次瘋狂攻擊。沖鋒與反沖鋒，爭奪與反爭奪，使不到三里長一里寬的朱家崗煙柱四起，火光沖天。主戰(zhàn)場曹圩，一時間整個兒淹沒在滾滾硝煙之中。

上午9時許，日軍“敢死隊員”的第五次沖鋒被擊潰后，又調集兵力，以更兇猛、更密集的火力沖了過來，土圍墻多次被轟塌，圩門也被擊破，指揮反擊的二十六團二營營長張立業(yè)身負重傷，許多戰(zhàn)士倒在血泊之中。眼看鬼子兵就要沖進圩子了，能否守住圩門，關系到全局的成敗。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團長羅應懷一咬牙，批準了二營四連三排預備隊——九班的請戰(zhàn)要求。

九班是由20名對日軍懷有深仇大恨的少年組成的“小鬼班”。他們大都是在日軍的鐵蹄和屠刀下淪為孤兒的窮孩子，最大的不過16歲，都是懷著強烈的民族仇恨投奔新四軍的。

黑鐵塔似的嚴副團長濃眉一揚，揮起那把染著日軍污血的大刀，說：“小鬼同志們，誰是窮人的硬骨頭，就在這最困難最危險的時刻表現(xiàn)出來吧！刺刀見血是英雄！殺敵報國最光榮！”接著，他命令道：“你們必須把門外兩輛牛頭大車拖回，堵在門洞里。守住圩門！”

“小鬼班”班長周松茂挺身而出，舉著鋼槍對小伙伴們說：“同志們，這是咱‘小鬼班’第一次獨當一面。擔負重要戰(zhàn)斗任務，一定要拼命不怕死，打個漂亮仗！”

“誰怕死，誰狗熊！”

“誓死守住圩門子！”

“請團首長放心！”

斗志昂揚的小戰(zhàn)士們嗷嗷地喊成一片。

他們按照團首長的命令，立即組成兩個突擊組、一個搶車組，迅速進入陣地。

在圩內機槍、步炮火力的掩護下，兩個突擊組在四連連長尹作新的指揮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發(fā)起反擊，一連串手榴彈“轟轟轟”地在匍匐移動的日軍中炸開，十多個敵人頓時血肉橫飛。受傷的和沒有受傷的驚恐萬狀，亂作一團。“小鬼班”趁機一躍而起，高喊著“沖啊！殺啊！”、“為死難烈士報仇！”猛撲過去，揮舞著大刀朝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搶車組的少年，在四連指導員田臨才的指揮下，趁日軍倉皇逃命之際，像猛虎下山似地沖向圩門外的打麥場，拖回兩輛笨重的牛頭大車，往炸開的圩門一堵，陣地的缺口終于被堵住了。接著，20名少年立即返回各自的陣地，準備迎接新的戰(zhàn)斗。

不一會兒，日軍的炮彈又在圩門附近“隆隆”炸響，密集的子彈發(fā)出尖厲的嘯聲。在火力掩護下，一個小胡子軍曹打著一面膏藥旗在前邊引路，幾十個頭戴鋼盔的敵兵平端著上了刺刀的槍，尾隨著沖了上來。50米、40米、30米……尹新作連長一聲“打！”“小鬼班”的槍口冒火了，20多個日本兵橫七豎八倒了下去。僥幸活著的敵人，連滾帶爬地躲進打麥場南端的溝洼里。

瞬間，日軍的后續(xù)部隊又上來了，開花彈紛紛在圩門前爆炸……

“同志們，為了民族解放的神圣事業(yè)，我們要血戰(zhàn)到底，把來犯的瘋狗徹底消滅干凈！”田臨才指導員又一次鼓動大家。

“只要咱小鬼班在，日狗子就別想活著進圩門！”班長周茂松洪亮的嗓音像宣誓一樣喊出了全班少年戰(zhàn)士的心聲。

這一次，狡猾的敵人改變了戰(zhàn)術，他們避開正面火力，在一個戴眼鏡敵酋的指揮刀驅趕下，躬腰縮頭，從右側慢慢地逼近圩門。守衛(wèi)在圩門口的“小鬼班”機槍手高振興，想起祖父被日軍用刺刀活活戳死的悲慘景狀，心頭的怒火直往上冒。他以牛頭大車作掩體，扣動扳機，橫掃過去，那些步步逼近的敵人一個個躺在血泊中，后邊的又沖上來了。小勇士們的手榴彈“嗖嗖嗖”地飛過去，隨著騰起的團團黑煙，日軍的斷腿、殘臂四處飛落。那個戴眼鏡的督戰(zhàn)敵酋沒有跟著同伙一起往后逃，竟向水壕邊竄來。突擊組組長高佩桐一舉槍，這家伙連哼一聲都沒有來得及，帶著開花的腦袋栽進了水壕里。

看著日軍爭先恐后的潰逃，聽著友鄰陣地上傳來的捷報，壯懷激烈的小戰(zhàn)士們被硝煙熏黑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歡笑，他們豪邁地唱起了自己的“軍歌”：

光榮北伐武昌城下，

血染著我們的姓名；

孤軍奮斗羅霄山上，

繼承了先烈的殊勛……

下午兩點多鐘，窮兇極惡的日軍又拼湊起殘部，發(fā)起了最后的攻擊。猛烈的炮火把圩門的掩體幾乎全部轟坍，兩輛堵門的牛頭大車被槍彈打得像蜂窩似的，陣地上烈焰飛騰，硝煙彌漫，發(fā)燙的空氣嗆得人喘不過氣來。四連連長尹作新和“小鬼班”班長周茂松壯烈犧牲。復仇的火焰燃燒著每一個少年戰(zhàn)士的心。他們抱定誓與陣地共存亡的決心，在副班長小陳的指揮下，一個個把寬大的灰布棉軍裝脫下，塞進牛頭大車的窟窿里，抵擋著敵人的槍彈。5名受了傷的小戰(zhàn)士堅持不下火線。13歲的小戰(zhàn)士王啟年大聲喊道：“鬼子兵沖上來，我們就同他拼！刺刀見血是英雄，為民族解放戰(zhàn)死，值得！”小英雄們一個個冒著槍林彈雨和炮火硝煙，舍生忘死地抗擊著敵人，牢牢地守衛(wèi)著圩門。突然，兩個日軍像惡狼似地躥到了大車跟前，一個正從車上爬進門來。“小鬼班”副班長小陳“啪”的一槍，就將那豺狼崩了。另一個敵人看到同伙從車上滾了下來，他便從車底的空隙往圩里鉆。小兵王啟年一個箭步?jīng)_過去，銀光一閃，手起刀落，把那家伙剛剛鉆出來的腦袋瓜劈成兩片。就這樣，少年精英“小鬼班”用中華兒女特有的民族氣節(jié)和自己的血肉之軀，筑起一道堅不可摧的鋼鐵長城。

從上午9時至下午3時，侵華日軍金子聯(lián)隊對朱家崗上曹圩東南圩門反復沖擊了10次之多，在浴血奮戰(zhàn)的新四軍“小鬼班”面前，始終未能跨進圩門一步，大敗而歸。 （責任編輯 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