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凈
2013年6月余華出版小說《第七天》。在《第七天》的封面上,有這樣一段話:“我們仿佛行走在這樣的現實里,一邊是燈紅酒綠,一邊是斷壁殘垣……”在今年一月,余華集結十年雜文出版了《我們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封面一半是黑白平房,一半是CBD的高樓林立,直觀延續了《第七日》中對現實的關注。
既然是雜文集,書中囊括了文學、歷史,還有個人嗜好,“這就是我的寫作,從中國人的日常生活出發,經過政治、歷史、經濟、社會、體育、文化、情感、欲望、隱私等等,然后再回到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之中?!?/p>
余華自稱病人,寫作就是在現實無處可躲時的療傷處?!拔覀円恢鄙钤趦煞N極端里,與其說我是在講故事,不如說我是在尋求治療”。
在全球化語境下,你更關注中國和外國的差距,還是中國國內的一些人的心理差距?
西方世界現在心理上的問題比我們更嚴重,所以西方心理醫生相對比我們更加成熟。中國人的心理差距是變化太快帶來的,變化必然會帶來一些心理上的失衡。西方的問題是在于他們幾乎沒變化。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當社會沒有變化的時候會有問題,但是社會變化太快也會有問題。
在我11月份去意大利的時候,有一個給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活動:我問主辦方去哪里?他說去一個精神病院,這些人因為精神問題殺了人,但他們平時喜歡讀書。我們去那里討論文學,并且這些病人都看過我的書。病人們提的問題都挺不錯,讀書很細。
舊金山灣有一個島,里面的犯人判100年算是輕的,經常有判300年的。伯克利的教授們經常要給他們上課。有一次講課的題目是中國文學,我一個朋友去講課,去之前很緊張,因為里面大多是殺人犯。但講課回來后,他說這些人太聰明了,又因被判了300年沒有辦法出來,于是就有人研究宗教,有人研究哲學,還有人喜歡讀中國文學,比伯克利的學生聰明多了,比那些教授更聰明多了。
有時候我會想,為什么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要不就是在監獄里,要不就是在精神病院里面?是有一點原因的。我覺得這就是社會發展帶來的一種心理的不平衡,然后再引發出很多的社會的問題。
西方人對中國的看法、變化在哪里?
西方人對中國文學的認識,現在比過去好很多,但仍然處于需要更多的了解程度中。因為出版是一回事,有多少人讀到我的書又是另外一回事。中國文學在西方世界受到了很好的關注,但還沒有成為他們閱讀主流。我在和西方的讀者交流時,他們經常會說一句話:“在沒讀這本書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問題是我可能在這個國家已經出了十本書,起碼對這個讀者來說,前面的九本都白出了,這種情況經常會發生。
在中國,西方報紙寫了批評中國的文章以后,中國的媒體會有一些激烈的反應。但反過來看,《紐約日報》怎么罵美國的?它批評美國的文章比中國多幾百倍,它不關心你,才不批評你。所以我們所有的媒體如果全是正面的,那報紙就沒人看。全世界媒體都是一樣,就像韓敬群說的,不要對人民的疾苦像閉上眼睛,媒體的職責就是把社會現實中不好的東西充分地暴露出來,揭露出來。因為好的東西大家都知道,所以不好的很多事情,希望更多人知道,全世界的媒體都是一樣的,從第一版到最后一版,基本是負面的。
你獲取消息的渠道是什么?
網絡消息尤其要學會辨別,但網絡肯定是一個很好的傳播渠道。原來我打開電腦要看兩個小時,首先看體育、國際新聞等等各種各樣的消息,我自從有了智能手機,現在基本上開一個網站就夠了,消息都一樣,主要的看一下。微信朋友圈我從來不看。舉個例子,這次亞航失事了,我想看看朋友圈有沒有新消息過來,結果全在談吃喝玩樂的事情,我的朋友圈比較沒意思。
現實的消息,對于你的創作有什么影響?
沒有直接的影響。有很多人在說,《兄弟》出版,再加上《第七天》出版以后,很多人覺得我放入了很多現實。但小說有自己的結構,有自己的法規,不是什么都可以往里面放。我有這個欲望,比如《第七天》,我把幾十年來層出不窮的還在發生的事情放進去,這些事情已經不是新聞,是我們的生活了,只不過是我們的媒體、網絡還在關注,還在不斷報道,這樣我寫入小說肯定是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