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者張樹鵬 只有在不飛行時 才會害怕死亡

1912年2月4日，第一個嘗試翼裝飛行的人弗蘭茲·瑞切特從埃菲爾鐵塔上縱身一躍，生命也就此戛然而止。他使安保人員誤解了自己的意圖，向他們保證一個假人便能夠測試他的翼裝。在起跳前，他在塔邊緣處停留了很長時間。那時的他是在思考自己為什么要站在這里嗎？還是在思考是什么促使自己竟愿意接受死亡？他真的相信自己簡簡單單的設計能夠帶自己翱翔天空并順利著陸？即便自己的設計意味著死亡，他也欣然接受，與翼裝共同墜地？我們無法知道答案。但是，我們知道他著陸時頭部先觸地，在冰冷的巴黎人行道上砸出一個坑。稍后的尸檢結果表明他是在墜落過程中因心臟病突發而死亡。

據科羅拉多大學概算，每1000次翼裝飛行便會出現兩起嚴重傷亡。僅2011年就有10人因此項運動而喪生，但是張樹鵬卻仍然在飛行。像從事此類運動的大部分人一樣，他也受過傷，也看到過他人因此而受傷，也知道一些人因進行翼裝飛行而永遠失去了生命。他害怕死亡嗎？

他說：“只有在不飛行時，才會害怕死亡”。在空中翱翔時，他很冷靜。他感覺很自由，遠離了死亡邊緣。問他在飛行時會思考什么；他說自己在飛行訓練時感到異常放松，他的思緒可以隨意飛翔，想到他的朋友，想到自己的妻子，以及即將迎來的兒子。但當他在參加飛行比賽時，他腦中的惟一事情就是飛行。

他解釋說，這是一種腦力活動，而非情感活動：如果你用心飛翔，而不是用腦子飛翔，你會在成功前就喪命了。

張樹鵬曾是滑翔傘比賽冠軍，是中國最佳高空跳傘和翼裝飛行運動員。從他那烏黑嚴肅的雙眼中，可以感覺到他是一個十分好強的人。“只有在工作中是這樣，”他說。平常生活中的他非常普通。明白他說的，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感覺到——真的——他很了不起。

他對一同參與翼裝飛行的人是怎么看的呢？他承認，在比賽過程中自己很難欣賞競爭對手，但是比賽之外，他會羨慕他們所取得的成就。他甚至能夠分享自己的觀點。在極限運動中，只有第一個達到終點的人才會獲得聲望，而第二名，即便表現再精彩，通常也是一無所獲。所以翼裝飛行運動員通常對未來的特技保留自己的觀點。當我就這件事情向他請教時，他聳聳肩。即便有人知道了自己關于技能的想法，也并不意味著他就能夠掌握這種技能；而且即便他真具備了這種能力，那自己也就找到了新的挑戰，所以與其遮遮掩掩，為什么不變得更慷慨大方一些呢？

既然經常在尋找各種想法，他一定是一個極具創意的人。但這種想法讓他非常吃驚，因為他通常認為自己是個運動家和競賽者，而非創造家。他思索了一會兒后，總結說我也許是對的。他認為，藝術或許僅僅是人們在追求自己的夢想，也正是他和自己的飛伴正在做的事情。他對能夠從事此項運動感到非常自豪。當我問他希望自己的飛伴如何評價他時，他回答說，自己能成為他們眼中的領導者。

從內蒙古大草原的一個小城市到目前這一步，他一路上經歷了許多。兒時的他最喜歡老鷹，并不是因為鷹所包含的寓意，而是因為它們飛翔時的姿態，幾乎不會拍打翅膀，只是順著氣流而上。他一直都想去新的地方，去體驗新的事情。這是好奇心使他接觸到了滑翔傘、定向跳傘和翼裝飛行，帶他走遍了全球各地。但他會回家嗎？他也不敢肯定。雖然他想念自己的家鄉，但卻認為自己從不會停下前行的腳步，因為雖然他有一個出生地，但卻并沒有一個家。我們可以說天空才是他真正的家，但運動才是他切切實實的家；通過天空，通過運動，跨越各大洲；始終在不同的地點尋找新世界。或許只有死亡才會使他停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