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

劉思迪

古有不名者作《小爾雅》，是訓詁學的著作，它仿《爾雅》之例，對古書中的詞語作了解釋。原作本已經失傳，現在人們所說《小爾雅》其實是《孔叢子》的一篇。在這里面，提到“玄，黑也”，即說玄就是黑色。而又在《說文》中提出“黑而有赤者為玄”，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論證，玄，確是黑中有赤一意?！笆酪孕闇\黑色，璊為赭玉，皆不然也。玄乃赤黑色，燕羽是也，故謂之玄鳥。熙寧中，京師貴人戚里多衣深紫色，謂之黑紫，與皂相亂，幾不可分，乃所謂玄也?！蹦敲吹降仔羌兒谏?，還是赤黑色？現在很多人說玄色其實就是泛指黑色，但恍惚間仍舊覺得發紅的黑色更為貼切。在《周禮·染人》有文“夏纁玄”，并注：“玄纁者，天地之色?！?，這也符合《易·坤》中所說的“天地玄黃”。這里面纁色是赤絳色而微黃的，本就是紅紫中帶著黃色，所以玄，便也應該是黑中帶紅的吧，這也才符合統一的色調。我國古代冕服叫做玄衣纁裳，取天地之色，象征宇宙奧秘莫測，提示人們，大宇賜恩德莫大，要感恩報德。在最尊貴的服飾色彩中，以“玄”，“纁”兩色之搭配最為崇高，彰顯中國古人“制物象德”的智慧與服飾規制的效能。玄色的染制方法極為講究，布匹要先染白，再染黑，才能謂之玄色，也方能體現色澤之純。而且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在視覺傳達上，加入一點紅色的黑，比純黑色，更顯得濃稠。

人們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沒想到玄色在這句話上竟然鉆了空子。自古以來，人們總是嚴苛地把紅色和黑色分別開來，理所應當地認為紅色就是正義，黑色就是黑暗和邪惡，差之毫厘則謬之千里，沒想到玄色這個黑中有紅的顏色卻代表著天地萬物，是最高貴尊榮的顏色。所謂玄學之玄妙，其中玄色可破其深意，即是如何能夠把握、拿捏這個尺度。后來他們也引申用玄來解釋幽深、昏暗而不可測。現在想想，黑色本就會給人很大的心理壓力，感覺深不見底。而原以為黑色中如能加入一點暖色，則應該是會感覺亮堂許多了吧？黑色中泛著那一絲紅，會給人一種更加濃稠、深邃的感覺，有人說玄色是因為太遠了而看不清到底什么顏色而定義的，也帶來有點希望卻遙無可期的絕望感。現代人不才，已經不會在這天地之間自保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