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筆

李維明

妖精一直在跟蹤老神仙，現在機會來了。

老神仙扛著拐杖下了山。那拐杖上掛了一個老大的酒葫蘆。葫蘆上晃蕩著一支看似很平常的筆。

到了山下的小酒家，店主過來寒暄。

老神仙這才發現沒有帶酒錢，他后悔得不行，準備回家取錢。

“先賒著吧。”店主笑著說。

老神仙說：“那就賒著，過些日子就給你送過來。一定。”

“沒事，我相信你。”

店老板從老神仙手里接過了酒葫蘆，裝進瓊漿一般的酒。

老神仙眉開眼笑，接過酒葫蘆，連聲道謝，然后，他快步走出了酒家。

“酒是好酒，可千萬不要過量呀。”店主送他出門，手扶了門沿，關照這位客人。老神仙是老顧客，有些貪杯。

“好的，好的。不過量，不過量！”老神仙已經走出了老遠。

店主搖搖頭，笑了。這一帶的人都知道老神仙貪酒，每飲必醉。他醉酒后出糗多次，已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笑談。

現在，老神仙的步子更快了。

他急著趕緊找個地方喝酒了。

妖精悄悄跟在后面，心想：這真是個老傻瓜，那支仙筆跟了他也算是被糟蹋了。

老神仙在前疾走。

妖精在后面緊跟。

妖精想：這筆要是我的，我會畫上一缸美酒，不！不！是畫上個幾十缸、幾百缸美酒，哪還愁沒酒喝？還要花錢買酒？除了自己喝，我還要賣，不賺他個盆滿缽滿才是怪事呢！這老頭真傻呀，不是一般的傻，居然還是個神仙呢。

妖精親眼目睹過那筆的神奇。

有一個老奶奶病倒在路旁，老神仙用筆畫了藥草。老奶奶服了，立刻就痊愈了。

后來，老神仙還在紙上畫了一桌飯菜。

真是神呀，老奶奶面前立刻就出現了一桌香噴噴、熱氣騰騰的飯菜。

那位老奶奶吃了個夠。

妖精見老神仙在一旁咽口水，卻一口飯菜也沒有吃。

那時，他就判定老神仙很傻。

有一年大旱。田地裂開了大大小小的口子，莊稼們哀哭不已；小河大湖干得見了底，偶有幾個水汪里擠滿了垂死掙扎的魚蝦。

老神仙用筆在紙上畫出雨來。立刻就天降甘霖，救了蕓蕓眾生。

這樣的筆，妖精想得要命。

他用錢買，用寶貝換，可恨那老神仙一概拒絕了。

老神仙說：“你這個妖精，不要煩我，好不好？這筆不適合你，一點兒也不適合。”

妖精問：“為什么？”

“你愿意為別人做事嗎？”

“不愿意！憑什么？”

老神仙捋了捋胡子，笑了，說：“所以，我說這筆不適合你。你也別白費勁了，請回吧。”

妖精恨恨地離開了。

但，他又悄悄踅了回來，心想：我就不信我弄不到你這支筆！

妖精在暗處盯著老神仙，把兩個拳頭攥得鐵緊。

老神仙來到一棵桂樹下。

米粒大小的花兒綴滿了枝葉間。

桂樹前是一片綠毯一樣的草地。草叢里有一蓬蓬的花兒，有紅，有黃，有紫，還有白的，花兒們競相爭艷，開得轟轟烈烈。

一群彩蝶在花中起舞。

微風一陣陣拂過，空氣里滿是花的香味。

“甚好，就這里了！”老神仙席地而坐。

他打開了酒葫蘆，酒香徐徐涌出。老神仙咂了咂嘴，道：“好酒，真是好酒！”

他飲了起來。

開始，還是喝一口，就一粒隨身帶來的花生米。

后來，他就越喝越多了，直到酩酊大醉。

老神仙仰身倒在桂樹下，酣然而睡。

妖精從樹后閃出。

他摘下了拴在葫蘆上的那支筆。

“老傻瓜，你好好睡吧！”膽大包天的妖精居然還刮了老神仙的鼻子，然后放肆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這得意的怪笑聲傳出去很遠，很遠。

老神仙是幾天后醒來的。

他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說：“這一覺睡得真好！”

環顧四周，桂樹的枝葉間還是綴滿了米粒大小的花，綠毯一樣的草地依舊，一蓬蓬的花兒仍是開得轟轟烈烈，突然間，他發現少了什么東西。

“筆！”老神仙拍了拍腦殼，“想起來了，筆不見了。唉，我的老伙計，你藏哪兒去了？快回來吧！”

只是一瞬間，那仙筆就出現在他眼前。

“你去干什么了？”

筆不說話，卻兀自在一張紙上畫了起來。

接著，畫中的人和物都動了起來——

妖精刮了老神仙的鼻子，偷走了仙筆，笑著快步跑回了家。

妖精找來一張大紙，他在紙上畫了一個大餅。

紙上的餅變成了真的餅。

妖精去啃，不料，被硌掉一顆牙齒。

而且，那餅臭得要命。

妖精趕緊用水漱口，足足用了一大缸水，仍然是臭味彌漫。

妖精又用筆畫了一座金山，他越畫越高，那山把屋子頂破了，一直向著天空長了上去。

但是，變出來的不是金燦燦的山，而是黑乎乎的一座山。

不對呀！

妖精氣憤至極，他忿然踹出一腳。

天崩地裂，那山坍塌了，土石壓住了妖精。

“救命！”妖精最后就露出了一個灰頭灰臉的腦袋。

“可笑這妖精真是不識趣呀，我已經告訴過他這筆不適合他，可他偏不信。有了仙筆只能是為他人做事，卻是不能謀半點私利的呀。”看完了畫，老神仙感嘆。

筆在紙上寫道：“讓他在山下自省吧。”

“多長時間？”

“如此貪婪者，少說也得七七四十九天吧。否則不會有效果的，就讓他在山底下好好想一想。”

“行，那就七七四十九天吧，但愿他出來時能有所進步。”老神仙想了想，“不，不！這家伙還刮了我一下鼻子，不尊重老人，怎么也得懲罰，再加他一天。”

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同意。”

“哎，就這么定了吧。”老神仙捋著長長的胡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對了，我是不是忘記了什么事情？”

筆迅速在紙上寫道：“你還欠酒家老板酒錢呢。”

“是呀，差點忘了，這可是壞我聲譽的事呀。”老神仙趕緊回家，從存錢罐里找出幾枚錢來，然后掮著拐杖和葫蘆匆匆下山去了。

至于那仙筆，當然又與那酒葫蘆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