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月 劉璐

孟京輝執導的話劇《戀愛的犀牛》一直被奉為經典,目前已排演了6個版本,而由吳越和郭濤主演的第一版《戀愛的犀牛》更是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時因出演電視劇《和平年代》、《北京深秋的故事》為人關注的吳越,也是《戀愛的犀牛》的一大亮點。
出身書香門第,本身就具文藝氣質的吳越演了《戀愛的犀牛》后,更被放大了“文藝”的特質。時光荏苒,2014年,正值《戀愛的犀牛》演出15周年。前不久,導演孟京輝特別把不同版本中的明明和馬路聚在一起,吳越也來了,她說能出演這個戲,是一種眷顧。
前不久她又再次站上舞臺,與同是《戀愛的犀牛》的演員楊婷,共同合作了話劇《我的妹妹,安娜》。楊婷是導演,吳越演安娜。
“2004年,我和朋友去中戲看話劇。正好看見吳越,清清淡淡又帶點小傲嬌,沒有化妝,特別好看。”雜志社的同事在談到吳越時,說了這樣一個情景。
這也是喜歡吳越的人欣賞她的所在。在紛繁的娛樂圈,能獨守一份清靜,低調而認真拍戲的人不多,吳越算是其中之一。大多的人是通過一個個角色認識她的,因為她很少出現在各種節目,甚或各種紅毯中。
有評論因此把她歸為“傲嬌,清高”一列,而她則慢聲細語地稱:“我不清高,也沒有資格清高。”
采訪中,吳越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很堅定。尤其在表達一種態度時,更是很有力量。這和她纖細的外形反差很大。
談及當時出演明明的初衷,吳越娓娓道來:“我是戲劇學院畢業的,孟京輝的戲在我們學校演過,我很喜歡,也一直非常期待能跟這位導演合作”。吳越至今還記得,孟京輝的《思凡》在中央實驗話劇院(今中國國家話劇院)上演時,自己和同學偷偷去看的場景。“我可以說是先接受了孟京輝,再看的劇本”。
雖然得到眾多觀眾的肯定,但吳越還是覺得自己當時表現得不夠從容,“這個戲當時一共演了40場,前20場我都沒有找到感覺,我只是很生硬地在舞臺上說著我的臺詞”。當然這也與排練時間短有關,當時《戀愛的犀牛》女主角的人選一直未能確定,到吳越加入后,只排練了短短的20天就迎來了首場演出。首次演出時,她甚至不敢與觀眾有眼神交流,害怕影響自己忘詞。所以她曾多次向廖一梅提到,對她而言,“這個戲是被老天眷顧的戲。在之后我也演了很多其他的戲,我覺得從技巧上或其他方面都比在《戀愛的犀牛》中的表現好,但效果卻達不到”。
盡管當年的表演有不少不完美,但吳越并沒有感到遺憾。相反,她覺得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過程,從不熟練到熟練,“我只是做了那些我相信的事”,“我很享受這個過程”。
從1999年的第一版到現場,《戀愛的犀牛》已經被演繹了六版。除卻吳越,郝蕾、齊溪、黃湘麗等也都扮演過明明。或許是因為“雛鳥情結”,大多數觀眾仍然認為吳越塑造的明明最為經典。但在吳越看來,每一版明明都是獨一無二的,如果只是模仿的話,就永遠不能有自己的突破,畢竟“演戲只能是惟一的”。
2014年10月14日,吳越主演的話劇《我的妹妹,安娜》在北京國話先鋒劇場上演,這也是吳越闊別12年后再次出演話劇。
談及參演此話劇的原因時,吳越表示,她和導演楊婷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之前大家也一直說要一起弄一個戲”。除去私人原因,吳越也對劇本很感興趣,而且一直期待合作的演員恰好都有空余時間。“可以算得上是天時地利人和了”,吳越笑稱。
雖然《我的妹妹,安娜》只公演了12場,但對于12年沒有出演過話劇的吳越來說,還是面臨了不小挑戰,記憶大段大段的臺詞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因為話劇演員身上是沒有麥克風的,舞臺上也只有“天麥”和“地麥”,因此在表演之前,她都很擔心自己的聲音不能達到要求,會擔心劇場后排的觀眾聽不清楚。為此,她在排練期間每天都會定時練聲,平時也會注意改變自己的說話習慣。為了達到更好的舞臺效果,光是排練就花了3個月時間。即便如此,到了正式公演的那天,吳越表示自己當時“非常緊張,差點忘詞”。
問及她重歸話劇界最大的感受時,吳越說,“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話劇界),何來回歸?”在她看來,她的身份只是演員,而對于演員來說,電影、話劇、電視劇的載體雖然不一樣,但它們的本質是一樣的。“演員通過自己的表演其實是有想要表達的東西的”,而電視劇和話劇都可以為演員提供這樣一個表達自我的渠道,讓他們釋放出所積壓的能量。所以對于一個演員來說,只要能演到好的電視劇或者話劇,“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由吳越和姜武主演的諜戰劇《虎口拔牙》正在熱播,在相關新聞中提到吳越扮演的角色,總少不了一句話——吳越一改大青衣,轉型女漢子。吳越說其實生活中她挺女漢子的,只是大家看到的不多。所以這次挑選角色,她有意挑了一個與大家印象反差比較大的。“也算是抓住了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
吳越說關于她大家還有一點誤讀,就是覺得她很清高,不好接近。問她想過原因嗎?她連連搖頭稱自己也覺得挺意外,“我想可能是我說話的腔調給大家造成了誤會。其實每一個采訪過我的人都不會覺得我清高,關鍵是我也沒什么資格清高。”
Q:你認同大家說你是文藝青年嗎?
A:準確說是“偽文青”。我看的書其實不太多,但我是個愛學習的人。喜歡聽好聽的音樂,跟好的朋友交流,喜歡一切能滋養我的東西,尤其是那些跟生活沒關系,跟生命有關系的一些東西。搞藝術的人也必須接觸這些,不然自己的格局太小了。
Q:你學習的方式是怎樣的?
A:學習這件事其實跟你的心有關,你感知到了,那你就能學到。我們需要開啟自己善于發現的門,去發現一些美的東西。而且還能用這些東西來抵抗很多,比方說,衰老、死亡。可以讓自己在某個角落不那么貧窮。
Q:但這個社會太喧囂了,你又處在一個更為喧囂的娛樂圈里。很多時候有學習的愿望但卻沒辦法靜下心。你能做到嗎?
A:我特別堅定地認為學習必須要安靜下來,越喧囂就越需要靜,如果做不到,你就沒有辦法踩在地上,自己會很難受,甚至會失去平衡,失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Q:有時候為了讓自己安靜下來也需要借助一些外界的力量吧,我看你就很喜歡打坐,這算是一種外力吧。
A:我的一位老師說過,人的本能就是想抓住,但萬事萬物的特質就是抓不住。一旦明白了這個道理,你就會知道什么是真正對你好的,而什么的出現只是為了擾亂你的。想通了才會釋然,才會放下,但我現在還處在想通的階段,還沒有釋然。
這段時間我在看沈從文的自傳,他寫自己還是個小孩的時候,在面對辛亥革命中的殺戮時,因為他是一個特別干凈的人,所以他看到的東西也是很干凈的。我們可能沒辦法做到他那樣,但我們可以學。
Q:你剛剛說學習可以抵抗衰老,你怕老嗎?
A:怕,我想沒有一個女演員會不怕衰老。不止女演員,女人包括男人也都會怕老。在我們這個社會,對于老的接受程度還比較低,老就意味著被拋棄,誰都不想被扔掉。既然衰老無法改變,能改變的只是心態,所以首先要接受并正視“你肯定會老”這個事實。
Q:有一種說法,說達到某一種境界時,看到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能讀出其中的魅力……
A:我覺得我們也不要說看到皺紋去贊美它,能做到不介意就已經很棒了。其實每個人都會老,但我有一個朋友特別好玩兒,她常說一句話“那些人老了能像我這么牛逼也不容易”。其實,正視是一種態度。我現在越來越喜歡跟那些喜歡說“有”的人在一起,我害怕那些老是說“沒有”的人,因為沒有,就會不停地索取,時間長了,如果要不到,就會成為“乞丐”。而和那些說“有”的人在一起,起碼恐懼的心理會少很多。
Q:現在也有很多美容及整容的手段,你愿意用這些手段改變外表嗎?
A:我不愿意。就像我不歡花錢買粉絲一樣,我喜歡真誠的東西。當然這個社會里要做到絕對的真誠是很困難的,但你盡量去做,至少能讓自己的生存空間良善一點。我希望我所有的粉絲都是知道我的,是因為我的作品喜歡我的,我不需要那些盲目的數字。
Q:你剛出道時的娛樂圈是很單純的,現在的娛樂圈很復雜,你能適應嗎?
A:我覺得我可以。我以前總覺得演戲和工作是一回事,現在我發現不是這樣。我覺得要順勢而為,就是不能表現得過于清高,或者是很排斥。不管怎樣,演員這份工作是跟人打交道的,如果你拒絕“人”這件事,我覺得是跟自己過不去。其實別人是無所謂的,沒有人會覺得你的不適應會影響到他們。
Q:那你的底線是什么?
A:尊重。進入到一個工作環境中后,我會對他們保持尊重,同樣別人也需要對我尊重。如果做不到的話,我可能適應不了,那我寧可選擇“不”。

Q:那你給自己定過什么目標嗎?比如“我要當一個演員而不是明星”?
A:我覺得這樣會讓自己寬松一點,人一定不要讓自己窒息,在外面所受的壓力已經很大了,如果在不斷給自己加壓的話,我覺得是會崩潰的。人一定不能太緊了,演戲也是這樣的,放松的狀態下出來的東西一定是最好的。
吳越是上海人,1997年與張豐毅主演電視劇《和平年代》,以清新淡雅的氣質為人關注。這些年來,她主演了許多影視劇,雖然沒有大紅大紫,但也擁有了許多固定的觀眾,她的文藝和素雅更是備受推崇。
畢業于上海戲劇學院的吳越,現在大部分時間生活在北京。她說自己是一“熱愛北京的上海人”。“因為北京給我機會。”
問她此時對20歲的自己說一句話,會說什么?她思忖片刻,說:“我很感謝20歲的自己,那時候能夠非常的安靜。20歲的時候我在讀大學,我不是那種長得特別漂亮的女孩,所以上大學期間沒有導演來找我拍廣告,我就有很多時間在寢室里看書、寫日記。到了大三實習的時候,我反而是班上最早出去拍戲的。”
Q:現在拍戲的出發點與之前有什么不同嗎?比如之前可能會把生存放在第一位,興趣放在第二位。現在有變化嗎?
A:原來我想得特別簡單,覺得要么掙錢,要么拍戲。后來發現這句話是錯誤的。因為現在演員的等級太分明了,特別好的劇本要給我根本不可能。我不是一線明星,價錢方面也不能過分要求。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在能挑選的空間選自己有興趣的,希望通過自己的創作去豐富角色。
Q:這個階段,你對物質的態度是怎樣的?
A:我生活得很簡單,父母也不靠我,也沒造成兄弟姐妹的負擔,所以還可以,知足就好。
Q:拍戲之外,你最主要的生活是?
A:拍完一部戲后,會休息,出去旅游見見世面,跟有營養的朋友呆在一起。我喜歡有營養的人和事,和他們在一起,我的格局會變得大一些,這樣就算生活中有“石頭”砸進來,也不至于太過慌亂。生活中不可能沒有“石頭”,所以人不能太脆弱。
Q:你害怕自己有一天不紅嗎?
A:我不怕,因為現在我也沒紅。曾經有很多人知道我,但也沒紅。我本來就不是那個溫度的人,我沒有過,也就不怕失去。
Q:換一個說法,怕有一天沒有人再找你演戲嗎?
A:曾經怕,現在好一些,但也不能說不怕。年輕的時候,我提著箱子進組拍戲,一拍就是兩三個月,而且經常這部戲沒拍完下部戲就已經簽了,就覺得心里好踏實,有安全感。后來有一次我看過奧黛麗·赫本的一個采訪,她說:“如果我死的時候發現除了電影,什么都沒有,那我太失敗了。”這句話對我啟發很大,奧黛麗·赫本還有《羅馬假日》那樣偉大的作品,而我全是電視劇,如果我也再這樣一直下去,那我也太失敗了。我想,除了電視劇,我總該還有點別的什么東西,我就是從那時開始改變的。
Q:那改變的時候你是更希望通過自身的努力去改變還是得到外界的幫助?
A:這個一定是里應外合的。首先得你自己想要,才可能得到外界的幫助。
Q:那當你看到一個非常好的劇本時,你會主動去請纓嗎?
A:如果它跟我有關系,我可能會主動一下;但如果它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那我就不會了。像 《虎口拔牙》 就是姜武推薦給我的,然后我跟公司說這個戲特別好,希望能出演。價錢方面我都可以妥協,這就是我的態度。但如果這東西我真的夠不著的話,那我也不會強求。生活中這樣的事情太多了,這個世界不是以你為中心的,這是我特別知道的一個道理。
Q:拍戲的過程中,別人的認可和贊美對你來說是繼續向前的動力嗎?
A:贊美總是會受用的,但我不強求,畢竟嘴是長在別人臉上的。我現在一直在努力做到不活在別人的眼光里,這樣自己會比較自在,自在多一點,快樂也會多一點。所以贊美這個東西我不強求,我也不會為了這個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