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志剛
狩獵,是一個古老的話題,作為早期人類最基本的生產方式,它在今日依然是一些民族的生存之道,其中的傳統堅守和文化傳承,令人唏噓感嘆。
狩獵,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在一個個亂捕濫獵導致野生動物數量急劇下降甚至種群滅絕等觸目驚心的事實面前,它折射出人性的貪婪自私,更呼吁社會加強對非法捕獵的打擊與懲處。
狩獵,是一個值得深思的話題,由原始社會至今,狩獵已在人類基本生產方式的基礎上拓展了多重功能,如何開發利用狩獵的多重功能以達到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需要不斷的探索實踐。
狩獵分為生存性狩獵、運動狩獵和野生動物紀念品狩獵。生存性狩獵指一個地區的原住民為了生存而進行的狩獵活動,即狩獵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獲得食物和食料,而不是為了出售獵物。如中國鄂溫克族、鄂倫春族曾經是狩獵的民族,北美的愛斯基摩人、因紐特人、印第安人至今還保存著狩獵的傳統,他們所進行的狩獵就是生存性狩獵。
運動狩獵包括傳統狩獵和垂釣,是北美至今廣泛開展的一項運動。每年秋季美國和加拿大有數以百萬計的人參與狩獵運動。美國的蒙塔那州只有80萬人口,每年就有10 多萬人獵黇鹿,10 多萬人獵馬鹿,參加狩獵的人數達20多萬人。
野生動物紀念品狩獵,又稱為戰利品狩獵,是指狩獵者支付一定費用在國家野生動物管理當局指定的地點,如國際狩獵場,在定制獵期內獵取指定狩獵對象。野生動物紀念品狩獵也是一種運動狩獵。根據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公約),經過狩獵所在國和狩獵紀念品輸入國CITES公約機構簽發的進出口許可證,野生動物狩獵紀念品可以進出口。對于戰利品狩獵者來說,為狩獵品付出的費用遠遠高于狩獵品作為狩獵動物、肉類、皮張或獸角的價值。為什么戰利品狩獵者愿意付那么多錢?經濟學家托斯丹·凡勃倫(Thorstein Veblen)認為,有時人們消費是為了通過展示財富和權力而引起別人的羨慕。后來人們將其稱之為凡勃倫現象:如果消費者將炫耀和展示貴重商品看成是地位的象征,那么,商品價格的上漲只會刺激這類消費者的消費,商品價格的下跌會降低這類消費者的消費欲望。
人類出現時,野生動植物資源十分豐富,當時的人們采集野生植物的果實、根莖、獵獲野生動物充饑果腹。當時人口十分稀少,野生動物是公共物品,其邊際擁擠效應幾乎為零。后來人口增加,為了獲得穩定的食物來源,早期的部落開始劃定領域勢力范圍,野生動物成為準公共產品。當人類的狩獵采集生產在自給之后有剩余產品時,野生動植物才進入市場作為商品交換。當野生動物是公共物品時,所有居民都有狩獵權,有可能會發生所謂的“公共的悲劇”,即無人關注公共資源的枯竭。曾經是北美高原上優勢草食動物的美洲野牛就遭遇過這種“公共悲劇”。在19世紀,第一條橫跨北美洲的鐵路建成后,列車成為狩獵和高速運輸狩獵品的交通工具。獵手站在狩獵火車的車廂頂上,用特制的加長槍彈,射殺美洲野牛。美國的美洲野牛數量一度因此劇降到541只。
進入商品社會后,人們生活所需求的野生動植物產品被農業產品和工業產品取代。然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野生動植物產品一直被人們作為傳統藥物、食物或衣料消費。盡管這些傳統藥物、食物或衣料在現代社會中只是藥物、食物或衣料的替補商品,但在一些偏遠地區,采集、狩獵野生動植物產品還是維持人們生計的重要生產方式,野生動植物產品是當地人在市場上交換工業品的交換物。
其實,狩獵的本質是人類對野生動物資源利用的一種手段。人們對野生動物資源的利用經歷了利用初期、過度利用期和保護恢復期。由于過度利用,有些野生動物變得數量稀少,成為了珍稀資源,成為了稀缺的社會財富,我國野生麝種群數量的銳減便是此類令人痛惜的案例。上世紀50~60年代,我國野生麝種群大約為200-300萬只。到了60~70年代末,由于對麝香的需求增長,野生麝被濫捕濫獵,我國野外麝類動物數量在上世紀90年代下降到不足 3萬頭。麝類動物由此成為瀕危動物,并在2003年被國家野生動物主管部門列為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在瀕危物種得到法律保護的今天,珍稀野生動物產品更成為走私牟利的對象。所以,盡管人們努力保護野生資源促使其恢復,但野生資源枯竭趨勢依然嚴峻。
亂捕濫獵所造成的后果使得狩獵備受詬病。狩獵的實質是一種手段和方式,人的欲望和貪心才是造成野生動物資源銳減的罪魁禍首。對于狩獵,我們應該看到,雖然它于人類已不再是生存的必需之道,卻依然有著非凡的作用。
狩獵可以創造可觀的經濟收益。在美國蒙塔那州,狩獵者每年支出7.21億美元,高于該州最重要的作物—小麥獲得的收入,是該州增長最快的企業Vanns年收入的8倍。當然,在我國,由于大型野生動物全面瀕危,野生動物多為禁獵對象,因而野生動物狩獵與垂釣創造的產值有限。
狩獵依然是獲取蛋白質的重要方式。不僅前文提到的我國鄂溫克族、鄂倫春族和北美的愛斯基摩人、因紐特人、印第安人,以狩獵為生存之道獲取蛋白質,在許多非洲國家,不少部落也是依靠狩獵補充蛋白質。近年來,由于擔心食品安全,美國人開始嘗試尋找、購買、消費本地生產的食品,興起了“吃本地食物”運動,本地狩獵的白尾鹿、馬鹿、駝鹿等成為美國人餐桌上的新美味。這使美國的狩獵悄然發生了變化,原來多將狩獵作為一項野外運動的獵手開始以獲得食物為狩獵目的。數據顯示,從2006年起,美國獵手為獲得肉食的比例從16%上升到35%。這甚至使得美國近30年來獵手數量下降的趨勢得到了扭轉。
狩獵是自然資源保護經費的重要來源。狩獵所創造的可觀收益,可以用于自然資源的保護和野生動物的管理。美國蒙塔那州的野生動物與魚管理局每年預算為5600萬美元,90%就來自出售狩獵執照的收入。1934年,美國開始實行狩獵野生雁鴨類的獵手必須購買狩獵稅票——如“鴨票”、“鹿票”的制度。狩獵者購買狩獵執照才能狩獵。狩獵季節所有雜貨店、加油站、甚至郵局都出售狩獵執照。最初的“鴨票”面額為1美元,1949年漲到2美元,1959年漲到3美元,1972年漲到5美元,1992年更漲到了15美元,每一美元鴨票收入中的98美分用于保護管理濕地和草地生境。到目前為止,美國國家野生動物避難所(National Wildlife Refuge System,相當于中國的野生動物類型自然保護區)中40多萬英公頃的濕地和草地得到了保護。
狩獵是控制種群數量過大,繁殖速度快的野生動物的有效管理手段。澳大利亞、新西蘭和北美野生動物數量過多時,當局利用狩獵來控制數量過多的野生動物,甚至雇傭專門機構來控制野生動物。北美各國利用野生動物的狩獵收入管理野生動物的經驗值得我們借鑒。近些年,由于網絡的普及、狩獵成本的上升和動物權利運動興起,美國獵手群體的年齡結構開始老化,參加狩獵的人數一度開始下降。由于獵手數量的下降,美國水禽繁殖個體已從1995年的2500萬只左右增長到了4000萬只,白尾鹿數量也從1995年的30萬只增至2005年的3000萬只。這給野生動物的管理和自然資源的保護帶來了壓力:一方面使得可用于自然資源保護的經費減少,另一方面野生動物數量得以快速增長,增加了管理的成本。
我國政府對于狩獵,一方面采取的是嚴厲打擊非法狩獵的高壓態勢,另一方面在國際狩獵場的建設方面進行了積極的探索。上世紀80年代,國家野生動物管理部門曾建立一批國際獵場,如青海都蘭國際獵場。都蘭國際獵場位于青海省都蘭縣境內,平均海拔為2600~5336米;野生動物分布面積為2.3萬平方公里,可供開展國際狩獵的動物有巖羊、藏原羚、鵝喉羚、盤羊、白唇鹿和馬鹿等6種動物,數量達12萬多頭。1985年在都蘭地區開展了試行狩獵活動。1992年經原國家林業部批準正式成立了都蘭國際獵場。都蘭國際獵場自建場以來,接待世界各國的獵人916人次,獵獲盤羊、白唇鹿、藏原羚等動物882只,創造收入2000多萬元人民幣,上繳地方稅收400多萬元,獵場撥付社區野生動物資源保護費、草原補償費、巡山護獵經費200多萬元。開展戰利品狩獵,讓社區、地方和主管部門都分享戰利品狩獵的收益,在一定程度上調動了社區、地方和主管部門的保護積極性,促進了野生動物的保護。
由于狩獵動物僅占種群的極小部分,獵場的野生動物資源比周邊地區增長快。
有計劃地建設國際狩獵場,科學地制定戰利品狩獵指標,利用野生動物的狩獵收入管理野生動物這類國有資源,這于社會而言,是當下也是未來一項具有積極意義的活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