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玲
1931年10月,胡耀邦來到湘贛蘇區首府永新縣擔任湘贛省兒童局書記一職。在新的崗位上,他忘我工作,積極推進兒童團組織和干部隊伍建設,創辦并主編《紅孩兒》報,組織全省兒童團總檢閱,重視和狠抓蘇區兒童教育,動員兒童慰勞紅軍,創造性地開展了一系列革命工作,受到省委和蘇區干部群眾的嘉許,并被選為共青團湘贛省委執行委員。但是,由于肅反工作的擴大化,他也被“左”傾錯誤領導人認定為“AB團”嫌疑分子,成為他曲折革命人生中一段難忘的經歷。
領導才干露頭角
1931年8月,根據中共蘇區中央局決定,中共湘東南特委、湘南特委和贛西南特委所屬西路、南路、北路3個分委合并組建中共湘贛臨時省委。10月,中共湘贛省委和省蘇維埃政府相繼正式成立,王首道任省委書記,袁德生任省蘇維埃政府主席,省委和省蘇維埃政府機關分別駐在永新縣城內一街之隔的蕭氏宗祠和縣商會萬壽宮。胡耀邦即于此時來到湘贛蘇區首府永新縣,擔任湘贛省兒童局書記,年僅16歲。
以永新縣為中心的湘贛革命根據地,是在井岡山、贛西南、湘東南地區革命斗爭的基礎上建立和發展起來的。它東至贛江,北至株萍鐵路和宜春袁水,西至粵漢鐵路,南至大余,面積2.8萬多平方公里,人口超過100萬,是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僅次于中央根據地和湘鄂贛根據地的第三大革命根據地。湘贛革命根據地的建立,為中央根據地的鞏固和發展提供了可靠的西部屏障和鞏固的戰略側翼,也為中央根據地與湘鄂贛根據地的溝通搭設了重要橋梁。
履新省兒童局書記前,胡耀邦已經積累了很多在基層從事兒童團工作的經驗,但如何全面謀劃整個湘贛省兒童團的工作,對他來說還是一個不小的挑戰。經過一番深入調查研究,胡耀邦決定以兒童團的組織機構和干部隊伍建設為突破口來推進其他各項工作的開展。
1931年10月1日至8日,少共湘贛省委主持召開了湘贛邊蘇區兒童團第一次代表大會,選舉胡耀邦、胡選善、錢忠紅等組成湘贛省紅色兒童團省團部。大會討論通過了《湘贛邊蘇區童團工作決議案》《組織和編制決議案》《文化教育工作決議案》,確定了全省兒童團工作的指導方針、基本任務和整體規劃。其中,《童團工作決議案》特別強調:建立和發展兒童團組織是當前最主要的工作。
不久,共青團蘇區中央局兒童局關于兒童團組織性質和工作原則的決議也傳達下來。在中央局兒童局決議和省兒童團會議精神的指導下,胡耀邦帶領省兒童局立即行動起來,協助各級兒童團進行組織建設。至1932年初,湘贛省、縣、區、鄉、村五級兒童團組織基本建立起來。省、縣、區三級成立了兒童局,鄉、村成立了兒童團委員會。全省兒童團員總數也一舉突破7萬名,幾乎做到了應入盡入。
兒童團組織建立起來后,兒童團干部隊伍建設很快也被提上日程。經過一番籌備,由胡耀邦親自制訂培訓計劃、編寫教材并授課的第一期湘贛省兒童團干部業務能力培訓班,很快就在永新縣城外的山坡上正式開班了。培訓的內容,主要是圍繞兒童團的相關常識和如何開展兒童團工作而展開。胡耀邦經常親自授課。每次講授,他除了對學員們進行階級教育,學習打倒反革命、窮人求翻身求解放的道理外,還會著重講授一些革命基礎知識和做兒童工作的方法。
1932年3月,國民黨軍隊對湘贛根據地重點“圍剿”的失敗,極大地鼓舞了湘贛軍民的革命熱情,蘇區的發展也進入了鼎盛時期。在這一派喜氣的氛圍中,湘贛省決定舉行一次規模盛大的少先隊、兒童團總檢閱活動。
1932年5月1日,告別連日的陰雨,永新迎來了明媚的陽光,湛藍的天空清新透亮,四周的山野一片蔥綠,遍地的小花舒展地綻放,到處都透著清新和芳香。
永新縣沙羅洲的廣場上,胡耀邦帶領青年們早早地搭起了三個高大的檢閱臺,四角的立柱還用墨綠的松枝和各色鮮花裝扮起來,顯得莊重而活潑。檢閱臺正中掛著“湘贛省少隊、童團五一總檢閱”的橫幅,左右兩邊是“學習共產主義”“將來的主人”“武裝保衛蘇區”“時刻準備著”等彩聯與橫幅,還有列寧的畫像。
來自湘贛蘇區20多個縣近萬名少先隊員和兒童團員集合在廣場上待命,興高采烈地等待檢閱。當省委書記王首道、團蘇區中央局巡視員馮文彬等領導和胡耀邦、譚啟龍一起走上檢閱臺時,少先隊和兒童團的隊伍中頓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首先進行的是隊列檢閱。在胡耀邦和譚啟龍的指揮下,少先隊員和兒童團員們穿著各自統一的服裝,精神抖擻,身背大刀,肩扛梭鏢,在嘹亮的軍樂、口號聲中,排著整齊的隊伍,威風凜凜地向檢閱臺走來。王首道、馮文彬等領導高興地鼓掌,并不時向大家揮手致意。接著是集體操表演。各代表隊暗中較著勁,在《我們也要當紅軍》《少共國際歌》《共產兒童團歌》等歌聲中,一會兒組合成有棱有角的方陣,一會兒組成圓圓的太陽,一會兒組成巨大的五角星,變幻多樣,將湘贛青少年的風采展現得淋漓盡致。
隊列和集體操表演結束后,胡耀邦和譚啟龍分別對各縣參賽代表進行政治和業務測驗,考試內容包括少先隊和兒童團組織的性質、任務、口號、標識和禮節等基礎知識,以及命題作文、數學運算等文化知識。隨后,各代表隊還奉獻了一場精彩的文藝歌舞表演。
經過評比,永新縣代表隊奪得總檢閱第一名,得“戰斗機”(注:蘇區時期表彰先進用“飛機”的形象,批評落后用“烏龜”的形象,一般畫在紅旗上制成獎旗);以蓮花縣列寧學校學生組成的蓮花縣代表隊獲得第二名,得“轟炸機”;茶陵縣代表隊獲得第三名,得“偵察機”。
整個檢閱活動活潑熱烈,組織井然有序,獲得了圓滿成功。通過這次總檢閱,胡耀邦和譚啟龍這兩位活動的組織者也很快進入了共青團蘇區中央局巡視員馮文彬視野。馮文彬在赴湘贛省之時,團蘇區中央局書記顧作霖就交給他一項選拔優秀地方干部到團蘇區中央局工作的任務。因此,盡管是第一次見到胡耀邦,馮文彬覺得這個瀏陽伢子似乎就是自己所要物色的人選。endprint
馮文彬有意地找胡耀邦進行了幾次交談,對他的身世和學習工作經歷進行了初步了解。胡耀邦性情開朗,思想開闊,講話發言條理清晰,很有見地,給馮文彬留下了深刻印象。特別是在閱讀過胡耀邦主編的共產主義兒童報《紅孩兒》后,馮文彬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紅孩兒》報是由省兒童局主辦,以蘇區少年兒童為主要服務對象的報紙。在胡耀邦的積極倡導下,創刊于1932年3月25日。每期6個版面,8開單面石印,發行數量不大,也無固定刊期,發行范圍主要集中在湘贛蘇區。但就是這樣一份小報卻凝聚了胡耀邦的大量心血,他每期都要親自寫文章、設計版面、配圖、刻板、印刷并負責發行。在胡耀邦的精心策劃和辛勤耕耘下,這份辟有“兒童通信”“謎語”和“童謠”等欄目的兒童報,因版面生動活潑,內容貼近兒童的生活和實際,文風樸實,文字清秀,很快成為湘贛蘇區少年兒童爭相傳閱的對象。
除主辦《紅孩兒》報外,胡耀邦還不時在廣泛發行于湘贛蘇區的《湘贛紅旗》《列寧青年》《青年實話》等報刊上發表文章,以此激發蘇區兒童團員的革命熱情,推動各項工作。
為配合全省開展的秋季擴紅運動,1932年8月30日,胡耀邦在《列寧青年》第13期上發表了一首題為《擁護紅軍》的山歌:
男唱
山歌開口不罵人,告訴朋友兩事情:
老婆要討貧家女,當兵要當我紅軍。
女唱
一針一針又一針,做雙鞋子送紅軍;
先生老板我不想,不嫁紅軍不甘心。
男唱
你我同意又合心,何不結成自由婚;
自由婚姻結成后,你理家事我當兵。
女唱
親哥勇敢愿當兵,愿與親哥就結婚;
家中事情你莫念,望你努力殺敵人。
為推動兒童入學讀書,1932年9月15日,胡耀邦在《列寧青年》第14期上發表了一篇題為《目前團在兒童運動中的一件中心工作——領導全體學齡兒童到列寧學校去讀書》的文章,指出蘇區兒童教育不發展的主要原因是“團組織領導不力”,“團要領導廣大兒童到列寧學校去讀書,首先要向兒童群眾作廣泛的宣傳,啟發兒童求學熱情,一方面向阻止兒女讀書的父母作解釋工作,另一方面發動兒童群眾(特別是童養媳)自動起來反對家庭的阻止,做到每一個兒童都到列寧學校去讀書,實行普遍的兒童教育”。
在胡耀邦的推動下,湘贛省兒童教育工作有了很大的進步。據1933年1月,共青團湘贛省委給團中央的報告中說:“列寧學校從村到縣都普遍建立了,在沖鋒季中建立了626個列小學校,12個高小學校,兒童有十分之六的學校去讀書(注:原文如此,意思應為“有十分之六的兒童去學校讀書”),列寧室、識字運動、讀書班、俱樂部、游藝場、閱報處等大多數地方建立起來了,青年及兒童識字、娛樂情緒比前提高了,他們的文化程度也提高了。”
為反映湘贛省兒童團慰勞紅軍的工作特色,1932年9月10日,胡耀邦在《青年實話》第25期“湘贛通訊”欄目上發表了《我們這里的情形》一文,生動形象地描述了湘贛蘇區兒童團慰勞紅軍的故事:
“敬禮”!一排兒童團員,戴著紅領巾,排得整齊的,向大路上走過的紅軍隊伍行禮。背著槍的戰士們,在嚴肅的臉面上,露出愉快的神氣。
“鼓聲咚咚……”“歡迎……”又在唱歌,呼口號了。聽他們清脆的聲調,看他們活潑的體態,多么可愛呵!這樣一路走過去,走兩百里路也不會疲倦的。
“同志”!一個小弟弟招呼著一個單獨的戰士,跟上來一路走。“有什么政治消息么?”他這樣小的一個人,一開口提出這個問題,倒使我們英勇的戰士有些吃驚了。
告訴了他一些消息以后,他竟很快的做出結論來:“四次‘圍剿,快要粉碎了!同志!我們到贛州吉安再見吧!”
他說過后,就立正行禮,一跳一跳地走進一個村莊里去了。那個背著槍的英勇的戰士,站在那里望著他的后影,表現莫大的安慰和驚異。
湘贛蘇區兒童團創造的慰勞紅軍的方式方法以及胡耀邦對它的宣傳,引起了中央蘇區兒童教育工作者和兒童團工作者的極大興趣和強烈認同。1933年7月,中央教育人民委員部將湘贛蘇區兒童團慰勞紅軍的事跡以《學湘贛兒童的榜樣》為題編入教材《共產兒童讀本》(第六冊),文章如下:
湘贛蘇區兒童團組織,有扇子隊,紅軍開到湘贛蘇區,在路上行軍時,他們排著隊,站在路旁兩邊,替紅軍搖扇。等紅軍休息,他們也散開。到紅軍休息的地方去,很活潑的向紅軍大扇特扇。不但紅軍戰士走得汗淋淋的熱氣,一扇便涼了,而且使紅軍戰士,一個一個歡笑,把紅軍的疲勞都消除了。他們見了紅軍便敬禮歡迎,打扇的打扇,喊口號的喊口號,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非常熱鬧,非常活潑可愛,真是一群小英雄!中央蘇區的兒童團,都應該學習湘贛蘇區兒童團的榜樣,組織扇子隊,遇著紅軍經過的時候,替紅軍打扇,喊口號,唱歌跳舞,歡迎紅軍去奪取中心城市,爭取江西及鄰近省區的革命首先勝利!
8月13日,《青年實話》第24期也以《學習湘贛蘇區兒童團的榜樣》為題作了擴大宣傳。
在胡耀邦的帶領下,湘贛省兒童團各項工作開展得井井有條。廣大兒童團員頸系紅領帶,呼喊著“準備著,時時刻刻準備著”的口號,跟著父兄投入到轟轟烈烈的革命斗爭中去,為建設、保衛蘇區貢獻自己的一分力量。正如他們歌中所唱的那樣:“年輕小弟兄,十分有威風。共產兒童團,革命精神好像山泉涌。”
時隔多年,許多老前輩談起兒童團,還都贊不絕口,他們說:“可不能小看兒童團呀!那時候,兒童團參加革命斗爭,不是來聽聽看看的,他們也是一支革命的隊伍,一種革命的力量呀!”
馮文彬曾稱贊“湘贛兒童是革命的小英雄,是全國蘇區的模范”。在湘贛蘇區工作期間,胡耀邦爽直開朗的性格,踏實勤勉的工作作風,以及初顯的領導組織才干,給蘇區民眾留下了深刻印象。時任永新縣兒童局局長的彭富九曾回憶說:胡耀邦“干起工作來總是精神飽滿,講起話來也都生動風趣,鼓動性極強。他思維活躍,很能寫,蘇區的《列寧青年》上經常有他的文章。一起玩耍,他的點子也多,有時還會搞點小惡作劇來活躍氣氛”。endprint
在湘贛省兒童局書記任上一年多的革命生涯中,從西鄉的龍田、沙市、文竹、里田,到北鄉的象形、楊橋,從東鄉的石灰橋,再到南鄉的煙閣、秋溪,胡耀邦的足跡幾乎踏遍了永新的每個角落。胡耀邦對永新始終飽含深情,以致離別多年后,1962年12月,當他從井岡山返回湖南路過永新,向全縣科級以上干部作報告時,還動情地說:“永新為中國革命的勝利付出了很大犧牲,作出了重大貢獻。當時的永新人民全力以赴支援革命,送子送丈夫參加紅軍人數最多,模范少先隊一次就輸送1000多人參加紅軍。”“我殷切希望你們要在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下,齊心協力,團結一致,努力工作,帶領廣大人民克服與戰勝當前的一些困難,發揚革命傳統,去奪取新的更大勝利。”
志同道合兩少年
蕭氏宗祠是永新縣蕭姓族人建造的一座中軸對稱、磚木結構的清式三進祠堂,造型典雅古樸,落落大方。湘贛省兒童局和省少先總隊部同在祠堂二樓辦公,分處東西兩側廂房,中間有七八米長的回廊相連。16歲的胡耀邦和17歲的譚啟龍分別擔任省兒童局書記和省少先總隊部總隊長。
由于住得近,年齡相仿,加之少先隊和兒童團同歸共青團(少共)湘贛省委指導,工作上也有許多契合之處,一來二去,胡耀邦和譚啟龍兩個“紅小鬼”逐漸熟絡起來。自此,兩人相知相交近60年。
譚啟龍,永新縣北鄉人,1914年出生于一個貧苦而又不幸的農民家庭。3歲喪父,10歲那年,先是姐姐因難產而死,繼而相依為命的母親慘遭地主民團無故毆打,不治而亡。淪為孤兒的他就此成為當地一個富裕人家的放牛娃。直到1928年,年僅14歲的譚啟龍毅然決然地跟隨當地團組織負責人賀可展參加了革命。
譚啟龍出身苦難,胡耀邦又何嘗不是呢?
胡耀邦,小名“九伢子”,父親胡祖侖靠挑煤販賣為生,因長期重體力勞動,兩只肩膀竟都磨出了厚厚的繭包;母親劉明倫吃苦耐勞,但因耀邦兄弟姐妹多,負擔重,全家生活貧困,讀書的錢還要依靠家族宗室接濟。那個非常疼愛自己的姐姐胡石英更是命運多舛,經歷了一段慘痛的婚姻,又在一次分娩后死去。
相同的經歷,使兩顆年輕的心貼得更緊了。
1931年秋,適值蘇區第三次反“圍剿”戰爭勝利不久,從蓮花到永新,到處充滿著歡聲笑語。一時間,蘇區軍民都在饒有興致地談論著一個話題,那就是毛澤東在戰爭中采取的“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大步進退,誘敵深入,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等充滿智慧的戰術原則。
每每聽到有人提及毛澤東,胡耀邦內心深處總會有一陣激動,然后就靜靜地傾聽著。在得知譚啟龍曾帶領少先隊員配合紅軍參加過不少戰斗后,胡耀邦專門找到譚啟龍說:“啟龍,你給我講講永新革命斗爭的故事吧,特別是關于毛澤東的。我聽說,毛澤東跟永新蠻有淵源的。”
提到革命斗爭和毛澤東,譚啟龍非常自豪地說:“永新可是我們革命的一塊福地,也是毛澤東的福地。先說三灣改編吧:三灣,是我們縣西南九隴山區一個萬木蒼翠、群山環抱的小山村,也是茶陵、蓮花、永新、寧岡四縣交界之地。1927年秋收起義后,毛澤東率革命隊伍由蓮花轉移到這里,當晚便召開了中共前敵委員會擴大會議,隨后對部隊進行了整頓和改編,提出了官兵平等、支部建在連上等軍隊建設的新原則。”
胡耀邦接過話題:“是啊,毛澤東在《井岡山的斗爭》一文中總結井岡山斗爭的經驗時說過,紅軍所以艱難奮戰而不潰散,‘支部建在連上是一個重要原因。”
譚啟龍話猶未盡:“還有,當年朱老總那首傳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不費紅軍三分力,打敗江西兩只羊的標語,你肯定也聽說過吧。這兩只羊就是1928年6月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發動第四次‘進剿的贛敵第九師師長楊池生和第二十七師師長楊如軒。毛委員、朱軍長和陳毅指揮英勇的紅四軍,在永新與寧岡交界的新、老七溪嶺和龍源口一帶,殲敵1個團,擊潰2個團,繳槍800余支,并乘勝第三次占領永新縣城。”
一個聽得有味,一個講得有勁。譚啟龍接著說:“7、8月間,面對湘贛敵軍重兵‘會剿和紅四軍主力遠在湘南的不利局面,毛委員鎮定自若,硬是帶著僅有的一個團在永新擺下迷魂陣,發動群眾性的游擊戰爭,堅壁清野,把糧食、用具、牲畜都藏起來,水井堵死,使得永新縣城周邊白天不見人,夜晚卻楚歌四面,利用虛實結合,最終以千敵萬,將11個團的敵軍困在永新縣城附近30里內25天之久!”
聽到這里,胡耀邦既為毛澤東的戰爭指揮藝術所折服,又為人民戰爭的無窮力量驚嘆不已,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他“小石頭要打爛大水缸”和革命必勝的信念。
“還有呦”,譚啟龍又笑著說,“毛澤東的愛人就是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第一個女戰士,被稱為‘永新一枝花的煙閣鄉黃竹嶺英姿颯爽的雙槍妹子賀子珍。”
“哈哈,確實頗有淵源。”胡耀邦若有所思地說,“從地理上講,永新地處湘贛要沖,這里是方圓五百里井岡范圍內少有的開闊地,西通湖廣,北上袁州,東下廬陵、南昌,可謂‘眼觀西北三千界,勢壓東南數百州,因而,可耕可鑿,可戰可守。再加上黨和群眾的基礎也比較好。我想,這可能就是為什么毛澤東講‘我們看永新一縣,要比一國還重要,要‘用大力經營永新,創造群眾的割據,布置長期斗爭的原因吧。”
望著胡耀邦,譚啟龍心中暗生欽佩:這個瀏陽伢子對永新的認識倒比我這個土生土長的永新人更深刻哩。于是,心中頓時萌生起向胡耀邦學習求教的念頭:“耀邦,論文化學識,我是比不得你的,我只是以前在給東家放牛的空隙趴在私塾的窗邊偷學了幾個字,在兒童團和少先隊里學習也很零散。我希望自己也能成為像你一樣有文化的人,你一定要多幫助我喲!”
胡耀邦謙虛而又實事求是地說:“我也只在學校讀了7年書,算不得有文化。不過我確實有兩點心得:這第一便是勤能補拙,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第二是,學問,學問,就是要我們又學又問,要多讀書,多思考。古人說,‘士大夫三日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語言無味,更何況我們呢?”endprint
之后,胡耀邦根據譚啟龍的情況,專門為他制訂了一個詳細有序的學習計劃。譚啟龍在學習中遇到疑難問題,胡耀邦總是盡自己所能為他解答。通過二人的共同努力,譚啟龍進步很快,一年多下來,文化水平便有了很大長進,不僅能看各種報刊和文件,還能讀懂一些革命理論書籍,也能寫一些簡短的文章,工作起來順手多了。1932年10月15日,《列寧青年》“十月革命十五周年紀念節特刊”刊發了譚啟龍寫的《慶祝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成立一周年紀念》一文。他興奮地跑到胡耀邦那里,激動地說:“耀邦,我寫的文章上雜志了,感謝你一直以來的鼓勵和幫助!”胡耀邦對譚啟龍取得的成績由衷地感到高興,并勉勵他說:“這都是你刻苦努力的結果,我期待著在更多的場合繼續拜讀到你的大作!”
幾十年后,譚啟龍還深情地說:“我在湘贛蘇區工作期間,文化知識和思想政治水平提高較快,這與耀邦的熱忱幫助是密不可分的。”
1932年6月,根據共青團蘇區中央局的指示,為加強共青團湘贛省委中工人雇農的成分,在團蘇區中央局巡視員馮文彬的協助下,共青團湘贛省委完成改組。胡耀邦和譚啟龍都被選為執行委員。
在湘贛蘇區工作期間,胡耀邦與譚啟龍還經常一道下基層巡視,遇到困難,就一同想辦法解決。在他們的努力下,湘贛省少先隊和兒童團的工作都開展得卓有成效。
身負冤情入紅都
正當胡耀邦以滿腔的熱情投身革命工作之時,一場始料未及的生死考驗也悄然降臨了。
1932年11月,蘇區中央局的指示信嚴肅批評湘贛省委犯了“實際工作中的機會主義”,湘贛肅反運動再度泛濫開來。這次肅反的矛頭集中對準了原湘東南行委及后繼的湘東南特委。不多時間里,曾任湘東南行委、特委常委的李孟弼、袁德生、胡波、朱映華、陳韶、曾道一、甘步衡等被懷疑為“AB團”分子遭到逮捕、關押并陸續被殺害;曾在少共湘東南特委與胡耀邦共事的陳判林、劉光明等也因懷疑為“AB團”分子而被關押審查。蘇區上下籠罩在一片反“AB團”的肅殺氣氛中,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而此時蘇區邊界又傳來蔣介石正調集30萬大軍準備第四次“圍剿”根據地的消息,不安的情緒在整個湘贛蘇區也逐漸彌漫開來。
一天,主管肅反工作的省(赤色)職工聯合會委員長劉士杰帶著省政治保衛局局長譚牛山匆匆找到王首道說:“王書記,我們剛剛得到確鑿證據,省兒童局書記胡耀邦和省少先總隊部總隊長譚啟龍是‘AB團分子,我們請求省委批準對他們立即采取抓捕措施,以防給蘇區造成更大的危害。”
王首道眉頭緊鎖,先是“唔”了一聲。他對劉士杰在肅反中重口供輕證據、大搞逼供信十分反感。但肅反是中央的要求,這種完全脫離黨委集體領導和群眾監督的肅反機關又有與蘇區中央局直接通話的便利,他自己就是被這個部下告到中央,以致不得不在剛剛閉幕的中共湘贛省第二次代表大會上做了違心的自我批評。
接著王首道對劉士杰淡淡地說:“胡耀邦和譚啟龍兩人都是省里的重要干部,分別擔任各自部門的領導職務,按照組織程序,對他們的處理需要提交省委常委會討論通過才可以。”
劉士杰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也只好帶著譚牛山悻悻而去。
12月下旬,省委召開常委擴大會議。在湘贛蘇區完成巡視工作準備返回瑞金的馮文彬剛好在永新,便列席了這次會議。他想,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向省委提出調胡耀邦和譚啟龍這兩個自己非常看好的“小鬼”去中央蘇區工作的要求。
會議剛開始,劉士杰就大聲宣布:“最近,省政治保衛局新偵破了一批‘AB團分子,其中涉及的省里干部有胡耀邦和譚啟龍兩人,請大家舉手表決一下,以便正式抓捕查辦這些嚴重危害蘇區安全的階級敵人。”
頓時,會場陷入沉寂,多數人眼中滿是疑惑。不多時,省蘇維埃副主席譚余保打破了沉默:“胡耀邦和譚啟龍這兩個十幾歲的小娃兒,看牛崽兒出身嘛,思想活躍,直言快語,工作一貫積極。據我了解,他們不是‘AB團,不能抓!”
對譚余保的“搗亂”和“不識時務”,劉士杰先是一驚,接著冷笑道:“反革命還分年齡大小?有人揭發,胡耀邦的一個老師就是‘AB團,已經被處決了。胡耀邦受這個老師影響很大,能不是‘AB團嗎?況且他還喝過那么多墨水,是個知識分子哩!”
眼看著譚余保與劉士杰就要爭吵起來,省委書記王首道一拍桌子,銳利的目光盯著劉士杰,也有些激動地說:“我認為,共產黨人要講胸懷坦蕩,做事要講有根有據,不可捕風捉影、道聽途說,而不加以細心查證。我們的肅反工作是要做到不使一個壞人逃脫,但也不能冤枉一個革命同志!”
此時的馮文彬,回想起他這半年來對胡耀邦和譚啟龍考察的點點滴滴,特別是胡耀邦,年紀輕輕就從湖南來到江西干革命,沒有堅定的革命信念怎么能行?蓮花縣列寧學校、湘贛兒童團,工作成績有目共睹,沒有過人的才智又怎么能行?馮文彬思忖:胡耀邦和譚啟龍不可能是“AB團”!我得想辦法保護他們。想到此,一直沒有發言的他對大家說:“既然大家意見不一致,胡耀邦和譚啟龍又都屬于共青團系統的干部,如果大家信得過我的話,就由我帶他們到團中央去審查吧。”
王首道、譚余保等大多數人當即舉手表示同意。劉士杰雖然對這樣的處理結果非常不滿,但也不想直接站在眾人的對立面,只好舉手同意。
第二天,胡耀邦和譚啟龍跟隨馮文彬踏上了前往紅都瑞金的征途,從而避免了被當作“AB團”分子遭殺害的厄運。○
責任編輯吳自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