蔗扁蛾：掏空植物的幺蛾子

◎本刊主筆　劉國偉

蔗扁蛾：掏空植物的幺蛾子

◎本刊主筆劉國偉

巴西木、發財樹易成寄主

蔗扁蛾成蟲展翅形態

很多人喜歡種發財樹、巴西木等觀賞性綠植，但養著養著就容易出現“空心”甚至枯萎的癥狀，殊不知其實是樹干里藏著作怪的幺蛾子。這種小蛾子有一個拗口的名字，叫蔗扁蛾。2003年，它作為嚴重危害我國農林業的數十種外來動物之一，登上了我國首批外來入侵物種名單。多年來，這種小昆蟲在世界范圍內肆意擴張，以極佳的胃口大肆咀嚼農林業資源，被許多國家列為檢疫性害蟲。

大半輩子都是幼蟲形態

在物種分類上，蔗扁蛾屬于輝蛾科扁蛾屬。其成蟲外表和許多小蛾子相似，沒有特別驚艷之處。它體長僅8～10毫米，翅膀展開約22～26毫米，只是前翅后緣有毛束，停息時毛束翹起像雞尾巴，觸角前伸。作為一種長翅膀的昆蟲，它爬行時的動作可以用“連跑帶跳”來形容，爬行速度快，還能短距離跳躍。它的卵呈淡黃色，長0.5～0.7毫米，寬0.3～0.4毫米，成蟲喜歡把卵產在植物的莖與未展開的葉上，經常成堆成片，少則數十粒，多則上百粒。

蔗扁蛾的幼蟲體長20～30毫米，乳白透明，怕光。幼蟲成熟后進入繭中，繭由白色絲織成，幼蟲在繭中變成褐紅色的蛹。其一生就是這樣4種形態。在15攝氏度的環境溫度中，蔗扁蛾生命周期為3個月，幼蟲期約50天，成蟲僅存活6天左右。

隨著環境溫度升高，它甚至可以一年產8代。1995年，有研究人員發現在更高溫度下，蔗扁蛾的生命周期可以縮短到37.91天，在其理想狀態下一年產10代。在溫度低的冬季，蔗扁蛾幼蟲會撤退到花木下面的土壤中，來年春季回暖，它會鉆出土壤爬到花木上生長。

蔗扁蛾的故鄉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的熱帶和亞熱帶地區，這種“出身”決定了它們的習性和胃口：喜歡濕熱環境和熱帶果木。蔗扁蛾被自然學家發現和命名是很晚近的事情。1856年，捷克著名的自然學家和植物學家瓦茨拉夫·伯耶爾，在東非島國毛里求斯首次描述了這種小昆蟲，用拉丁文將其命名為Opogona sacchari。毛里求斯常年溫暖、濕潤，甘蔗是其傳統農作物。從蔗扁蛾的拉丁學名來看，其種名Sacchari即來自甘蔗的屬名Saccharum。蔗扁蛾在毛里求斯出現后，附近的馬達加斯加及塞舌爾群島相繼發現該蟲定居。不久，該蟲又傳入南非。

蔗扁蛾英文常用名為banana moth，直譯為“香蕉蛾”，側面反映了它愛吃香蕉樹。它的食譜范圍廣大，有20多科數十種植物之多，最青睞的除了香蕉、甘蔗，還有菠蘿、玉米等作物。溫室內環境適宜，也為蔗扁蛾提供了類似原生地區的生活環境，所以溫室內栽培的熱帶和亞熱帶裝飾性綠植也是它的美食。以各種植物為食的昆蟲數不勝數，蔗扁蛾怎么就上了入侵物種的黑名單呢？

蔗扁蛾幼蟲形態

善于從內部瓦解植物

原來，蔗扁蛾主要在幼蟲階段為禍，此時正是其活動能力極強、行動敏捷的階段。它們食量驚人，大量蛀食植物皮層、莖稈，咬食新根。作為一種蛀干性害蟲（指鉆蛀枝梢和樹干的害蟲），植物被其感染后輕則局部受損，重則干部的皮層被全部蛀空，發黑的莖干和成堆的蛀屑是它危害植物的直接證據。

蔗扁蛾在不同寄主上的危害部位及癥狀略有不同，主要是由于寄主植物表皮與內部結構差異所致。

以巴西木為例。它的表皮有較大的裂紋，韌皮部較柔軟，木質部堅硬，初孵的蔗扁蛾幼蟲通過表皮的裂紋鉆入韌皮部不停地取食，直到只剩一層薄薄的表皮。韌皮部被取食完，幼蟲則侵入木質部取食，以完成發育，部分幼蟲能侵入髓心危害。受蔗扁蛾侵害的巴西木，其外皮和木質部間充滿蔗扁蛾的糞便和其咬碎的木屑，手捏柱樁會有空軟感，后期樹皮易剝離。

再如發財樹，表皮縫隙適宜蔗扁蛾初孵幼蟲侵入，其木質部和韌皮部都比較疏松，也便于害蟲啃食。整樹常被鉆蛀成蜂窩狀，較細的樹干往往只剩下表皮包裹蟲糞。

蔗扁蛾成蟲產卵經常成堆成片

被蔗扁蛾啃食后的狐尾椰，一片狼藉。來源：佛羅里達大學網站

對于甘蔗和玉米，蔗扁蛾幼蟲往往將葉鞘或莖節上的嫩芽著生處作為突破口開始取食。玉米穗也是易受害的部位，幼蟲最先蛀破苞葉，然后進入內部取食玉米粒。初孵幼蟲進入玉米粒之間的縫隙取食，較為成熟的幼蟲則直接取食玉米粒。

蔗扁蛾危害夏威夷著名的景觀植物太平洋棕櫚，是饕餮生涯中一個鮮活而殘酷的案例。成蟲先在棕櫚表面的傷口處產卵，卵孵化后幼蟲從傷口處一直吃到棕櫚心部，將多汁、營養豐富的莖干組織蛀啃得千瘡百孔、發黑腐爛，幾個月下來一株高大的棕櫚樹就會被摧毀。

英國國際農業與生物科學研究中心（CABI）將蔗扁蛾的特點概括為6個方面：自然族群龐大；感染多種食物資源；群居，生長速度快；繁殖潛力大；離開原生地之后仍具有侵略性；高度的流動性。蔗扁蛾是怎樣憑借“高度流動性”的技能來擴散棲息地，入侵世界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呢？

偷渡隱蔽 為禍全球

蔗扁蛾離開原生地侵入世界其他地區，不外乎通過兩個途徑。一種是自然擴散，短距離的空間跨越。這種擴散速度慢，效率低。另一種擴散才是主流方式——農產品和作物的貿易和運輸，比如蔗扁蛾躲在香蕉和綠植中，快速擴張到全球多個地區。

1920年，非洲西北部的加那利群島開始出現蔗扁蛾的身影，這塊隸屬于西班牙的海外飛地，為其進入歐洲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橋頭堡”。1966年，該蟲傳入意大利，1972年傳入荷蘭，1974年傳入英國，1977年傳入比利時。該蟲登陸歐洲后，各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將其撲滅。然而，20世紀80年代后期，在意大利南部的溫室花卉上又發現該蟲。目前，蔗扁蛾在歐洲部分國家的危害基本集中在溫室觀賞植物上。

在預見到蔗扁蛾危害后，歐洲和地中海植物保護組織（EPPO）1988年將其列為A1類檢疫有害生物（尚未發生危害），不過，這也未能阻止其擴散的步伐，后來蔗扁蛾被列入A2類檢疫有害生物（已經發生局部危害）。

1975年，南美洲首次發現蔗扁蛾在巴西圣保羅定殖，巴西的香蕉生產因此蒙受重大損失。在巴西，蔗扁蛾漸漸擴散到該國另一類重要植物——巴西木上為非作歹。巴西木逐漸成為該蟲在全球的第一大寄主。該蟲危害早期不易察覺，但危害嚴重時會阻礙植物的正常發育生長，使其整株枯死。受害嚴重的巴西木一般不能正常發芽，即使發芽，由于養分供應不上也會發育不良，失去觀賞價值。

1963年，蔗扁蛾在美國南部的佛羅里達州出現，它們顯然很適應這里高溫潮濕的天氣，一個半月即可繁殖一代。20世紀70年代，蔗扁蛾被美國認定為害蟲，如今在美國南部多地隨處可見。北美植物保護組織（NAPPO）和加勒比植物保護委員會（CPPC）把蔗扁蛾列為檢疫隔離生物，要求嚴加管制。

蔗扁蛾在亞洲相對罕見，出現的時間較晚。1986年，日本發現了蔗扁蛾的蹤跡，進口的裝飾性綠植是其主要入侵途徑。1987年，蔗扁蛾潛伏在受中國家庭歡迎的綠植“巴西木”體內進入廣州。巴西木原產非洲和美洲的熱帶地區，是一種野生樹木，直到巴西人培育成盆栽后才變為觀賞植物。巴西木正常生長所需溫度是20～30攝氏度，冬季10攝氏度以上才可過冬。在我國，只有華南地區才適合其盆栽品種常年生長，正由于此，廣州、海南等地成為我國巴西木的主要繁殖基地。北方的巴西木一般由廣州等南方地區調入。

飽受摧殘的夏威夷棕櫚樹 來源：夏威夷大學熱帶農業和人力資源學院

溫室是殺滅蔗扁蛾的重要戰場

對許多綠植經營商而言，他們很少有意識去對這些剛剛運達的巴西木進行蔗扁蛾預防處理，也因此，蔗扁蛾才在短短十幾年中隨各種觀賞性寄主植物而傳播到我國華南、華東、華北、東北、西北的十多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威脅農作物、果樹、名貴花卉的生長，特別是以培育巴西木、發財樹等為主的花卉苗木生產基地危害最為嚴重，對我國的花卉產業、熱帶農業和制糖業構成了巨大威脅。

蔗扁蛾的擴散速度如此之快，難道就沒有防控良方嗎？

過度修枝剪葉易出“幺蛾子”

蔗扁蛾如野火燎原般擴散，與鮮有天敵有很大關系。其實，確有兩種更加微小的生物是它的克星。一種是蘇云金桿菌，這種細菌可以產生兩大類毒素，即內毒素和外毒素，使蔗扁蛾停止取食，最后因饑餓而死亡。另一種就是名為斯氏線蟲的寄生蟲，這是一種在自然界寄生于昆蟲體內的線蟲，它能從昆蟲的氣孔、口部等部位進入蟲體內，釋放出共生菌，兩三天后昆蟲會受細菌感染而死。

蔗扁蛾成蟲與蛹對比 來源：美國農業部網站　

蔗扁蛾對小果咖啡樹的破壞

蔗扁蛾成蟲僅存活6天左右　

蔗扁蛾幼蟲咬噬仙人掌

蔗扁蛾是鉆蛀枝梢和樹干的害蟲，發黑的莖干和成堆的蛀屑是它危害植物的直接證據。

蔗扁蛾躲在綠植中，隨著全球貿易快速擴張到全球多個地區。

《中國外來入侵種》一書認為，幼蟲越冬入土期是防治此蟲的有利時機。可用菊殺乳油等速殺性的藥劑灌澆莖的受害處，并用殺蟲劑敵百蟲制毒土，撒在花盆表土上。大規模生產的溫室內，可掛沾有農藥敵敵畏的布條進行熏蒸，或用菊酯類農藥噴霧進行防治。若巴西木的莖受害，可用斯氏線蟲進行局部注射，達到生物防治效果。

國際農業與生物科學研究中心提出了兩種防治方法。

一種是物理方式，比如加熱。研究發現，植株在44攝氏度的環境中放置45分鐘不會有太大影響，放置60分鐘不會永久損傷葉子，而植株中的蔗扁蛾幼蟲連30分鐘也挺不過。此外，1987年專家們在歐洲多國溫室內試驗發現，受蔗扁蛾侵害的溫室在清理和重新種植時，土壤應被蒸熟或者轉移走，才能清理干凈殘留蟲蛹，不過這種清理方式的成本較高。另一種則是化學處理法。蔗扁蛾成蟲在產卵前可以通過芐氯菊酯噴霧殺滅。芐氯菊酯是世衛組織推薦使用的一種殺蟲劑。

巴西在香蕉田里集中使用了以上幾種方法，堪稱“組合拳”，實踐證明香蕉皮和果肉內沒有明顯藥物殘留。

作為蔗扁蛾的重災區，夏威夷大學的防治思路可謂獨辟蹊徑，他們的解決之道是從提高植物抗逆能力入手，減少植物受害蟲戕害的機會。長期處在不利生長因素中，如干旱、營養不良，植物更容易受到蔗扁蛾攻擊，為此需要對植物保持良好的灌溉，使其養分充足。此外還要避免過度修剪樹葉和樹枝，盡量避免植物暴露過多的創面，減少蔗扁蛾成蟲在傷口部位產卵的機會。

本欄目責編/葉曉婷yexiaoting@vip.163.com

（本文寫作過程中參考了《中國外來入侵種》等文獻，以及國際農業與生物科學研究中心、佛羅里達大學、夏威夷大學和維基百科英文網等網站，特此聲明并致謝。）

蔗扁蛾對棕櫚科植物的破壞

香蕉樹也是蔗扁蛾的食材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