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郵筒里的老巫婆

楊文芳

二百多歲的老巫婆就住在小鎮最繁華熱鬧的地方，一個銹跡斑斑、廢棄不用的郵筒里。

“啊，這就是我的家，一個溫暖的、充滿愛的小屋?！崩衔灼挪恢嗌俅螌υ卩]筒上結網的小蜘蛛說。

白天，當一縷金色的陽光從郵筒上塞信的窄縫射進，照亮了她的小屋，她就把長鼻子埋進一大堆信中，眼淚鼻涕一大把地讀著?！疤炷?！多么感人的一封信呀！每個字都能擰出一把淚來。”

？“哦！思念像一根長長的線，把無數顆心系在一起，心從此不再孤單。”

每次讀完信后，老巫婆就咂巴著嘴，好象吃了一道美味的大餐。不過，這些信還會原樣未動地寄到收信人的手中。

？那個時光真是美妙。晚上，當銀白色的月光從塞信的窄縫中射進來時，老巫婆出發了，腳蹬夢靴，去拜訪那些寫信人的夢境。

多少年來，老巫婆就這樣有滋有味地度過每一個白天和夜晚。隨著時光的流逝，塞進郵筒里的信漸漸地少了，已經好長時間她難得見著一封信。沒有信讀，讓她感到寂寞難耐。

“喂！小銀子，你說今天我會收到信嗎？”她對一只正在網上打瞌睡的小蜘蛛說。

“哦，錯了，你不是小銀子，小銀子是我第三十個鄰居，身子像涂了月光一樣好看。大灰狼，你說今天我會有信讀嗎？”

小蜘蛛醒了，愣頭愣腦地望著老巫婆。

“對不起！瞧我這記性，你不是大灰狼;我的第一百零三個鄰居是狼蛛，灰頭灰腦的樣子，我就叫它大灰狼。對了，你是金豆子、小紅點、雪花兒、小黑子……，哦，我想起來了，你去年才搬到這兒，叫玫瑰兒，多好聽的名字?！?/p>

“你終于想起我了?！蹦侵挥兄寐犆值男≈┲耄樦К摰闹虢z溜下來?！靶攀鞘裁礀|西？”她好奇地問。

？“信是把人們心里最美好的情感寫在紙上，寄給遠方的親人朋友。”老巫婆的臉上閃著玫瑰色光澤，長鼻子微微地顫抖著?！鞍?，有那么一段時間，郵筒里的信多得不得了，害得我連立腳的地方都沒有，整個郵筒里都飄著好聞的紙墨芳香?！?/p>

“你有多久沒讀到這種叫信的東西？”玫瑰兒的蛛絲在輕輕蕩漾。

“很久很久了。”老巫婆嘆了一口氣，“唉！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么變化，人們為什么放棄了用寫信來表達情感的方式。”

“嘿！一直呆在郵筒里，你有點孤陋寡聞，誰現在還寫信呀！電話、手機，還有電子郵件，這些方便快捷的通訊工具比寫信快多了?！泵倒鍍貉b出一副閱歷深廣的樣子，“我在好幾個屋檐下呆過，經常見人們拿著電話、手機哇啦哇啦地說個沒完沒了?！?/p>

？老巫婆眼里閃著淚光，拭著布滿塵灰的夢靴，幽幽地吐出一句：“玫瑰兒，如果再讀不到一封信，我想我就會死掉的?！?/p>

“真是老古董！”玫瑰兒不可理喻地順著蛛絲回到網上。

一天傍晚，老巫婆正在打盹?！皳溧獭币宦?，一個白呼呼的東西掉進郵筒。“?。∵@是什么呀？”玫瑰兒哧溜一下從網上掉下來。

“是一封信。”老巫婆雙手顫抖地捧著白色信封?！皼]有寄信地址，上面只寫著爸爸、媽媽收，奇怪！”她打開信，一邊讀，一邊呼哧著大鼻子?！鞍?！玫瑰兒，有沒有紙巾，快，我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p>

“喏，這是我新織的，還真有點不想借給你。”玫瑰兒遞過一條粉紅色閃光的絲巾。

“謝謝你！”老巫婆接過絲巾，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唏噓不已，“多可憐的孩子，爸爸媽媽死了，他好想他們呀！多想再見他們一面……”

“絲巾，我的絲巾，你的眼淚和鼻涕……，嘖嘖，我還一次沒用過呢?！泵倒鍍捍蠼械?。

？“夢靴！我的夢靴呢？”老巫婆在郵筒里兜了好一會圈子，終于在床下找出那雙蒙上塵土的夢靴。

“我的心被感動得快要跳出來了。這是一封寄往天堂的信，可憐的孩子，他永遠不會收到回信的，我要去幫助他?！崩衔灼糯┥蠅粞泥]筒的窄縫里飛了出去。

月光迷蒙的夜空，星星在閃爍。穿著夢靴的老巫婆像一縷風，在小鎮的上空飛過。一間小屋透出桔紅色的燈光，一個小男孩眼淚汪汪地坐在桌前，桌上擺著爸爸媽媽的照片。突然，一陣風吹過，桔紅色燈光跳躍著陡然熄滅了。一個白色身影悄然落到桌前，沖小男孩的眼中噴了點甜牛奶，小男孩便昏然入睡。老巫婆又沖桌上的照片吹了口氣，“我得趕快離開這兒，真怕淚水會淹沒了這一切?！?/p>

？夜晚的風涼颼颼的，夢中的小男孩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瞧這孩子，竟趴在桌上睡著了?！币粋€溫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一定是白天累著了，可憐的孩子！”一件上衣披在男孩的身上。

“爸爸，媽媽！”小男孩突然醒了，高興地跳起來。

“哭什么呢？孩子，瞧這眼淚……”媽媽滿臉慈愛地微笑著給男孩擦拭著眼淚。

爸爸在一旁手足無措，一會兒打量著這對歡天喜地的母子倆，一會兒瞅著有點陌生的房屋。幸福充溢著整個小屋。媽媽在燈光下補男孩撕破的褲子，一針一線縫得那么細心;爸爸在屋外忙碌著，院子打掃干凈，水缸里盛滿水……。

男孩子呢，臉上掛著甜甜的笑，久久地偎在媽媽身邊，帶著幸福和快樂……。

“喂！老巫婆奶奶，還在忙碌什么？”小蜘蛛玫瑰兒蕩著珠絲出現在老巫婆面前。自從上次老巫婆借用她的絲巾，她就決定為老巫婆織一條大一點的漂亮絲巾。

“我在讀這封信。”老巫婆揚起大鼻子，眼睛潮潮地說。

“你已經讀了幾百遍了，我都能倒背如流了?！?/p>

“可是這里面有愛呀，有一種深深的情感在里面，有多少年，我的心沒觸摸到這種感覺了?！?/p>

“你會讓男孩子每天在夢中都能見著自己的爸爸媽媽？”

“是??！只要心中有愛，就永遠不會孤單。玫瑰兒，謝謝你送給我的絲巾呀！”老巫婆的長鼻子顫抖著，臉上盛開著菊花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