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
《偶像來了》里的“團拜會”場面,林教主出場的場景咋那么眼熟?這不是機關領導來基層檢查嗎?有人跟前跟后寒暄,有人拉住領導的手表現出如滔滔江水的仰慕之情,沒啥說的和還沒想起來說啥的人,也必須靜候在一旁點頭傻笑。腦補一下,如果在大家對“天上降下來個林姐姐”各種心潮澎湃的當兒,現場有個人腦子一抽,不小心流露出“關我P事”的樣子,就成了“非我族類”,會被鏡頭撲捉到“其心必異”,這人和教主有啥恩怨?是在借機炒作、用不正當手段上頭條嗎?
今天財務處的G處長來檢查工作,小F的表現都快氣死主管老Q了,處長大人駕到,老Q招呼小F給領導照相,人群中到處找不到小F人影,老Q急得頭上冒火,小F才從洗手間里慢慢蹭出來,胡亂舉起手機,對著領導捏了幾張。如今不讓吃吃喝喝了,沒辦法用酒水檔次來衡量接待標準了,只有相機表達對領導的敬仰和對活動的重視了,像G這種“欽差大人”,至少要用尼康D200,放心,當領導的一點兒也不嫌棄你用拍野生動物的鏡頭對準他,鏡頭越粗越長,領導的存在感越強,哪怕并不按下快門。而小F竟然用手機給領導拍照,對領導太不禮貌啦。

小F還憋著氣呢,小F和老G剛入職時住一個宿舍,老G輸了欠的賬現在還沒還呢,如今老G當官了,小F很別扭,他做不出老Q的“精英見精英”的英雄相惜;也不能像不知情的小萌,端茶倒水,好像天生就該伺候人似的;也做不出L姐那樣, “一日為領導,終身為領導” 的滿臉歡迎,恨不得手里再舉上兩把大紅花;小F只好像個扭扭捏捏的小妓女,躲著有狐臭的恩客,被老鴇喊破了嗓門,才不情不愿地出門迎客。
在《追憶逝水流年》里,有很多類似“上峰來檢查”的橋段,男爵屈尊降臨維爾迪蘭夫人的沙龍,那些依稀感覺到他是貴族大老爺的勢利眼們,即便沒資格前來搭訕,也會投以關注的目光,絕不會表現得像未開發的旅游點里的農人一樣,用警覺又敵意的眼光投向冒失的游客。
體制里、江湖上、圈子內的復雜之處就在于,上司、權貴或前輩一出現,只要你還想在圈內混,在心理上,就已經被置于了那個前呼后擁的“擁”的境地,即便沒被選中前去獻花,也要做個配合環境的背景人:在眼神、表情、動作上呈現出關注和敬意,就像一個擁有溫柔眼神的母親,目不轉睛地盯著蹣跚學步的孩子,隨時準備撲上去攙扶他、哄他、表揚他,哪怕你的真實想法是拿相機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