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海峽

陳廣相

劍指平潭，陸地猛虎化作海上蛟龍

1949年8月22日一大早，人民解放軍第十兵團第二十八軍軍長朱紹清接到兵團司令員葉飛的電話：“老朱啊，平潭島就由你們二十八軍包打了，有信心嗎？”

朱紹清一聽要渡海打平潭，自是喜出望外，連聲回答：“有信心，當然有信心！”

葉飛接著說：“這次渡海登島作戰，對我們兵團來說尚屬首次，是部隊指戰員完全陌生的作戰樣式，有許多特點規律值得好好研究。你們一定要高度重視，抓緊做好各項準備，讓陸地猛虎變成海上蛟龍，確保打好渡海作戰第一仗。”

“請司令員放心，我們堅決完成任務！”

“好，我和韋國清政委等候你們勝利的捷報！”

平潭是福建省東部沿海的一個縣，由126個島嶼和702塊礁石組成，主島為海壇島。全縣陸地總面積371.91平方公里，海域總面積2164平方公里。該縣東瀕臺灣海峽，西臨海壇海峽，與長樂、福清、莆田3縣隔海相望，北與白犬列島為鄰，南與南日群島對峙。因其地處我國南北“海上走廊”的要沖，故自古為海防要地。

海壇島面積267.13平方公里，為福建省第一大島，全國第五大島。海壇島四周的衛星島嶼主要有：東面的牛山島，南面的草嶼、塘嶼，西面的嶼頭島、大練島、小練島，北面的東庠島、小庠島等。

平潭原來沒有國民黨正規部隊守備，只有一些雜牌武裝。福州戰役前夕，國民黨福州綏署主任朱紹良、第六兵團司令官李延年為控制閩江出海口，確保海上退路，于7月初抽調第七十三軍軍部率第十五師進駐平潭。8月中旬，防守福州的第七十三軍二三八師、第七十四軍部及五十一師逃往平潭，守島兵力增加到1萬余人，另有10余艘艦艇游弋于閩江口和平潭主島周圍。

國民黨第七十三軍和七十四軍是一對“難兄難弟”。早在1947年的萊蕪戰役和孟良崮戰役中，這兩個軍便先后全軍覆沒，重建后又分別在濟南戰役和淮海戰役中被殲。這次其殘部龜縮福州附近海域的平潭，妄圖憑借海峽天險負隅頑抗，茍延殘喘。

8月下旬，國民黨福建省主席湯恩伯、第六兵團司令官李延年前往平潭部署防務，將第十五師縮編為1個團，歸二三八師建制;將第七十四軍縮編為第五十一師，歸第七十三軍建制。

時任第七十三軍軍長的李天霞遵照湯恩伯、李延年的命令，在加緊進行整編的同時，強征民工建材，修筑防御工事和軍用公路，策劃修建野戰飛機場，以圖長期固守。此外，還在島上加強法西斯統治：規定10條禁令，禁止船只出港;派出大批政工、諜報人員，進行地毯式“清鄉”;大肆逮捕革命群眾和中共秘密工作者的家屬，許多進步人士慘遭殺害。一時間，整個平潭籠罩在腥風血雨之中。

解放軍第二十八軍為盡早解放平潭，除以第八十三師師部率二四八團、二四九團擔任警備福州任務外，主力進駐福清地區，積極進行渡海登島的各項準備工作。

8月下旬，軍部在福清召開作戰會議，制訂了具體作戰方案，決心先攻取平潭外圍的小練島、大練島、草嶼、塘嶼等衛星島嶼，繼而從南、北、西3個方向總攻海壇島。

9月11日，第二十八軍各師、團分別進至福清的大丘、萬安、八尺，平潭的大扁島，以及長樂的松下等進攻出發地域隱蔽待機，只等上級一聲令下，便勇猛出擊，直搗平潭。

狂風惡浪里奮勇前行，槍林彈雨中舍命搏殺

9月13日凌晨4時，渡海作戰的第一仗打響了。

我第二四七團二營在炮火掩護下橫渡海峽，直駛平潭西面的小練島。擔負主攻任務的四連指戰員冒著槍林彈雨破浪奮進，率先在預定地段強行登陸突破，后續五連、六連迅速登島，經1小時激戰，一舉攻占小練島，全殲守敵第七十三軍二三八師七一二團1個連。

在攻下小練島的當天晚上，第二四七團繼續揚帆東渡，向大練島發起了攻擊。

這天正是臺風來襲的日子，其前鋒已經到達平潭一帶海面。一團團猙獰可怖的烏云掠過夜空，排山倒海似的飛卷而來，把天際的星星、海里的魚兒都嚇得沒了蹤影。

英勇的渡海健兒明知臺風、海浪危險，卻偏向風浪里行！

波濤洶涌的海面上，上百條戰船升起了白帆，兜滿了海風，如離弦之箭，劈波斬浪，向著大練島急駛。

突擊連八連的渡船排成了幾個三角形的隊形。在最前面的一個三角形隊形里，突擊排一排一班的戰船位于正前方的頂角，二班、三班并排跟在后面構成兩個底角。

左后側二班的戰船比較大一些，共有3道風帆，是連部的指揮船。船上裝載了31名突擊勇士，他們靜靜地坐在船艙里或伏在船頭上，手里緊握著武器。大家都沉默著，但心中都在暗暗地使著勁，希望自己坐的船駛得更快一些，好爭當渡海登島第一船。

風越刮越大，攻擊隊形在狂風猛吹下逐漸亂了。突然，四班、五班兩只船的船帆，被風吹得將繩索纏在了一起，怎么也撥不開。兩只船相互碰撞著，眼看就有翻沉的危險！正在這時，共產黨員陳淑彥挺身而出，矯捷地爬上桅桿，解開了纏繞的繩索，又牢牢拴緊，終于排除了危險。

戰船飛快地破浪前進，漸漸地，正前方海面隱隱約約現出了一個黑點，戰士們心里明白，那黑點就是大練島上的漁限山，山下有一片平緩的岸灘，就是他們要登陸的地點。

船老大調整好方向，直向預定地域登陸駛去，350米……300米……250米……突擊船離敵岸越來越近。

當二班乘坐的船距灘頭大約還有200米時，被守敵發現，頃刻間敵人槍炮齊鳴，將海面打得浪花飛濺，水柱四起。

各船一面開火還擊，一面加速前進。二班機槍組組長趙永智瞄準岸上敵火力點猛烈射擊，一梭子接著一梭子，連壓彈最快的助手也有點應接不暇。就在這時，趙永智被敵彈擊中了頭顱和胸膛，壯烈犧牲。戰士鮑阿龍見狀奔到船頭，接過趙永智的機槍繼續射擊。

二班的戰船離敵岸更近了，守敵的火力也愈發兇猛。正在船頭射擊的鮑阿龍胸部連中3彈，鮮血直流，但他全然不顧，仍伏在船頭堅持射擊，直至流盡最后一滴血。

鮑阿龍旁邊的戰士蔣河沿，也因多處受傷而昏了過去。突然，一陣狂風卷起巨浪撲上了船頭，冰冷的海水將蔣河沿激醒。他一看好幾個戰友都犧牲了，立即從血泊中接過機槍，向岸上猛烈掃射，直到最后犧牲，還緊握著機槍不放！

又一發炮彈落在二班船上，又傷亡了幾個戰士。至此，船上31名指戰員已傷亡了24人，只剩下連長劉玉瑞和通信員、衛生員等7個人了。大家沒有絲毫畏縮，冒著守敵兇猛的炮火奮勇前進，使指揮船始終行駛在隊伍最前面。

這時，我軍部署在小練島上的大炮也發出了震天的怒吼，一枚枚炮彈砸向敵陣，將敵人打得鬼哭狼嚎，血肉橫飛。但是，頑固的敵人在其指揮官督陣下仍據守著有利地形拼死抵抗。

沖在前面的指揮船再次中彈，桅桿斷了，風帆立時落了下來，戰士們立即搖櫓劃槳，駕船繼續奮進。

戰斗中，指揮船7個船艙被打漏了3個，二班副班長劉琛厚一面射擊，一面脫下身上的衣服堵塞水洞;一門小炮被打落海里，炮手唐占魁就操縱著另一門小炮，更猛烈地發射;船老大負傷了，連長劉玉瑞一面手握機槍向敵掃射，一面用兩腿緊緊夾住舵，控制著戰船行駛方向。

緊跟在后面的一班長劉樹美，為了保護連長所在的指揮船，機智果斷地將本班的船駛離原航道，不顧觸礁的危險快速前進，以吸引敵人的火力。為了防止木船觸礁，戰斗組長李宗祥把兩腿伸出船外，船每次駛近礁石旁，他就用雙腿猛力撐開。他們邊向前行，邊向敵人猛烈射擊，很快把敵人的火力吸引了過來。船被打漏了，戰士們就把帽子、衣服脫下來堵漏洞……

敵情突變以寡勝多，先頭部隊拼死殺出一條血路

在一班的有力掩護下，指揮船迅速接近了灘頭。戰士們邊射擊邊高呼：“我們快要靠岸了，再加一把油，使勁劃呀！”

當指揮船距灘頭還有20多米的時候，站在船頭的劉玉瑞振臂高呼：“敵人已經混亂，我們趕緊登陸！”邊喊邊跳下水去，其他6名戰士，包括肩上負傷還在流血的副班長劉琛厚，都跳進齊胸深的海水中。

勇士們沖過20多米的淺灘，登上敵岸。據守灘頭舍人廟的敵人，被我突擊隊員的勇猛沖殺嚇破了膽，丟下武器，撒腿就逃。

二班在連長帶領下乘勝前進，迅速占領了附近一個小山頭，建立了灘頭陣地。按照約定的信號，他們打出了3顆紅色信號彈，向后續部隊傳遞成功登島的消息。

這時，一班、三班和四班也上了岸，會同二班攻占了廟后的制高點。

不一會兒，八連副指導員蘇守良率領的三排以及九連的二班和三班也搶灘登岸，消滅了當面之敵。

為了不使敵人有喘息機會，八連和九連兩個班分路發起進攻，鞏固和擴大了灘頭陣地。

臺風刮得更加猛烈了，卷起滿山的砂石到處飛舞，接著又噼噼啪啪地下起了大雨。

八連三排在副指導員蘇守良指揮下，頂風冒雨攻擊前進。七班長周鳳樂沖在最前面，鞋子跑掉了也不曉得;八班戰士羅全法端著機槍邊追邊打，右手酸疼了就換左手，突然被一顆跳彈打破了槍托，他的身上也兩處負傷，但他堅持不下火線……

三排攻擊一個山頭時，由于天太黑，只聽到對面敵陣上機槍咯咯咯的怪叫聲，卻什么也看不見。蘇守良無意中碰到腰間的信號槍，靈機一動，拔出信號槍就向機槍響處打了兩發。借著信號彈的亮光，敵人的工事和機槍火力點在雨幕下顯現出來。七班長周鳳樂抓住機會，端起輕機槍對準敵工事就是一陣猛掃，當即把敵機槍打成了啞巴。

摧毀了敵人的火力點后，三排乘勝攻擊前進，沒用多久就攻下了四五個小山頭，與連長劉玉瑞帶領的一排會合。

在劉玉瑞指揮下，八連繼續向敵縱深進攻。途中，八連抓獲了一名俘虜，從其口中得知，敵第七十三軍為扼守大練島，決定派第二三八師七一四團前來增防。當天中午，敵七一四團團長陳磊率團部和兩個營已抵達大練島，其另一個營為大風所阻，尚未到達。

敵情，已發生了重大變化！

第二十八軍原計劃以第二四七團殲滅島上守敵1個營，而現在敵人已突然增加到1個團的兵力！相反，由于臺風的襲擊，第二四七團后續部隊無法航渡跟進，目前登島的只有5個連，而且團指揮所也未能及時到達。如果天亮以后后續部隊仍不能及時趕到，其形勢將會異常嚴峻！

在敵強我弱的不利形勢下，登陸各連領導一致決定：要堅決擔負起“尖刀連”的重任，發揚英勇頑強的戰斗作風，以一當十，以十當百，迅猛果敢地向敵進攻，消滅敵人有生力量，待大部隊到達后，聚而殲之。

于是，已登島的四連、六連、七連、八連和九連密切配合，不顧一切地向敵縱深猛插猛打。戰至14日拂曉，攻占了大練島西部的高地，殲敵1個營，建立了穩固的登陸場。（題圖為突擊部隊在泥灘中攻擊前進）（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吳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