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葉蘭在風中飛舞

段奇清

見到索尼婭的那一刻，他就被她朝氣蓬勃的氣息深深吸引住了。她動作輕盈敏捷，猶如一只青春小鹿，活力四射。更讓他怦然心動的是，她有著一頭烏云般的黑發(fā)，讓他聯(lián)想到淋漓的甘霖，讓干涸的心田滋潤了不少，甚至還覺得這淋漓已在他的心田激起陣陣漣漪。

心中有美好的情愫在激蕩，他禁不住脫口說道：“姑娘，你真年輕美麗，嫁給我好嗎？”對她表示愛慕之心的人太多了，她隨口說道：“好的，除非你能打動我。”

1903年6月，奧威爾出生于英國殖民地印度，從小熱愛文學，11歲時就發(fā)表了詩作《醒來吧，英國的小伙子們》 ，展現(xiàn)了他過人的文學天賦。

30歲那年，他出版了作品《巴黎倫敦落魄記》。隨之，《緬甸歲月》、《牧師的女兒》、《讓葉蘭在風中飛舞》等有影響的小說相繼問世，從而奠定了他在英國文壇的地位。

1935年，美麗溫柔的艾琳·奧修蘭走進了他的生命。奧修蘭畢業(yè)于牛津大學。婚后，兩人伉儷情深。然而不幸的是，9年后，奧修蘭患上子宮癌，在子宮切除手術中逝世。這對于奧威爾是一種最沉重的打擊，陷于巨大悲痛的他整天借酒消愁，身體每況愈下，終于有一天臥病在床。

出于對一個有才華作家的崇拜，索尼婭經(jīng)常去醫(yī)院探望他，慢慢地，她知道了奧威爾住院的原因。沒有比一份至愛真情更能撼動心扉的了。

當時，索尼婭雖說遇到過許多追求的人，可都是對她美色的覬覦和貪婪。于是，她向他敞開心扉，訴說了她在愛情上的苦惱。別人害怕被他的肺結核傳染，出于對他的崇敬，她卻每天到醫(yī)院，給他服湯侍藥、端茶遞水、剪指甲……

如果說第一次見到索尼婭時，奧威爾向她說的那番話只是由于對年輕貌美的沖動，而此時他是真正愛上她了——他發(fā)現(xiàn)她有著一顆真摯善良的心。

兩顆心就這樣靠攏了，在醫(yī)師的特許下，1949年10月13日，46歲的他在病床上迎娶了22歲的索尼婭。雖說奧威爾的身體非常虛弱——已經(jīng)瘦得連醫(yī)生打針都找不到有肉的部位。婚禮時，他卻興奮地坐起來，帶著一種從未曾出現(xiàn)過的享樂者的表情。他還計劃著只要病情一有起色，就到瑞士空氣清新的阿爾卑斯山中養(yǎng)病，然后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來……

當奧威爾被濃濃的幸福包圍時，流言卻像大風卷著碎枝枯葉撲向索尼婭。因為困擾了奧威爾大半輩子的金錢問題，隨著1949年6月出版的《1984》在大西洋兩岸暢銷而有了起色。《1984》在英國已經(jīng)賣出2.5萬冊，同時在美國每月一書俱樂部推薦的刺激下，大筆版稅收入也從美國源源而來。奧威爾出名了，有錢了，而索尼婭便成了貪圖他遺產(chǎn)的一名投機者。

要命的是，人們都想來分一杯羹，不停地來打擾他，奧威爾的病情并沒有好轉，這讓她非常著急。不過，很快她就冷靜下來，知道著急是沒有用的，唯有愛或許能使得他好起來。她為他拒絕所有懷有私欲的探視者，這更使得許多人怨恨她。

對于鋪天蓋地的流言，索尼婭無暇顧及，每天寢不解衣地照料著他，聽他絮絮叨叨講一些故事;她還用自己美妙動聽的聲音朗讀他的作品，和他一起享受每一點一滴的時光;每天她還會在他的床頭放上新鮮的葉蘭，表達對他的愛……

盡管如此，也沒消除人們對她的偏見，他們固執(zhí)地認為，她就是沖著奧威爾的遺產(chǎn)來的。對這些，她依舊全然不顧，只想讓丈夫在她真摯的愛中發(fā)生奇跡。

1951年1月，索尼婭要出外辦事。然而在她匆匆趕回到醫(yī)院時，他已滑坐到了地板上，并咳嗽得奄奄一息。她趕緊叫來醫(yī)生護士，哭求著他們一定要保住丈夫的命。她抱著已陷入昏迷的他，失聲痛哭道：“你不能死，你不能離開我，親愛的，我絕不讓你離開我，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原來，索尼婭聽人說，吃巧克力對患有肺結核的病人有好處，那天，一時一刻也舍不得離開他的索尼婭，終于下定決心，為他去買來了巧克力。奧威爾終于清醒過來，見到巧克力后，心中便又一次默念著：“朋友們對她的偏見太重了，她愛我，她是全身心地愛著自己。”

幾天后，奧威爾叫來第一任妻子的姐姐和律師，當著他們和索尼婭的面，立了遺囑：文學財產(chǎn)給索尼婭，保險賠償金給養(yǎng)子理查德。

消息公布后，再一次把索尼婭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作家伊夫琳·沃甚至冷嘲熱諷索尼婭：“喬治·奧威爾死了以后，奧威爾夫人就成了最有錢的寡婦了。”

她聽到這番議論后，多次要求奧威爾撤銷遺囑中給予的遺產(chǎn)。奧威爾卻說：“他們的話我是不會相信的，你是全身心地愛我的，遺囑我是不會撤銷的。”

1950年1月21日凌晨，索尼婭回到家中為丈夫取換洗衣服，剛走進臥室便接到電話，被告知奧威爾因肺部大出血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世界。

死去的奧威爾神態(tài)安詳，仿佛還沉浸在愛情中微笑著。他被安葬在牛津郡萬圣教堂的墓地中。當工作人員邀請她上車去參加葬禮時，她拒絕了，堅定地說：“這是我與他走的最后一段路，我一定要自己走。”她含著悲痛，在靈柩上放了一簇葉蘭，扶著靈柩一步步走著。

自從丈夫去世后，她便將自己的名字改為索尼婭·奧威爾，并一直沿用這個名字。她謹慎地處理丈夫的文學遺產(chǎn)，嚴格遵從奧威爾臨終前“不要讓人寫傳記”等叮囑。

這樣的做法卻引起了出版界的極大不滿，一家公司用欺騙的手段，讓不知情的索尼婭在轉讓股份的合同上簽了字，使得她一直堅持的“絕不輕易讓傳記作家們碰奧威爾留下的手稿、日記、書信等材料，不讓人將奧威爾的作品改編成電影、戲劇”的做法，不再能繼續(xù)。

為了贖回版權，索尼婭變賣了英國的房子，住在巴黎的小公寓里。最后，她得以如愿，丈夫的遺囑又能執(zhí)行了。唯一沒有按丈夫的遺囑辦的事，就是把她應該得到的遺產(chǎn)全部給了丈夫的養(yǎng)子理查德。

“從來巖穴姿，不競繁華美”，索尼婭終身未再嫁，一直寂寞地、殫精竭慮地致力于整理奧威爾的作品，直到1980年去世。

“初生，如一株青翠的小蔥，嬌小卻健碩，無畏且英勇……”索尼婭是勇敢的，她不顧流言蜚語，堅守自己的愛。在遺囑中，她讓人在她的墳頭上栽種了一些葉蘭，即便死去，她也要讓自己真愛的“葉蘭”永遠在風中飛舞，永遠活在人們心中……

（責編 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