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生
你的生活與別人有多大關系?有一天,我問朋友楊胖子,這個平時只關心美食、大大咧咧的人,露出一臉的茫然。
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到底與多少人有過關聯?如這塵世上的云遮霧罩,總是難以理清。
樓下有個生爐子的人,升騰的煙霧直沖五樓,灌進了我的房間,我腦中那些活蹦亂跳的句子呼之欲出,卻被煙霧嚇走,我只能關上窗戶。
你的生活或許與一個遠方的人有關。就像我的文字,與周圍的人沒有多大關系,但當我把它發送到千里之外,遠方卻有一個可以讀懂它的人。
一個送快遞的人,把從千里之外寄出的物品送到你手中。換到古代,說不定還會騎上一匹快馬,穿郵衣馬甲,寄來的物件不知經過了多少個驛站,經歷了多少雙手的摩挲。
路邊修車攤上,一個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老頭兒。某天,下雨,你的車胎破了,你找到他。小老頭不吭聲,蹲下身去,望聞問切,最后擦擦手,車修好了,你能說你的生活與他無關?
有段時間,我經常到一個小鎮去,此前不曾想到,小鎮上的人跟我有多大關系?我坐公交,老是遇到那個中年司機。有時是早晨頭班車,有時是傍晚末班車,我靠在車廂的角落打盹兒,坦然放心地將我生活的一部分交由一個陌生人打理。
我一個月至少有兩次到姚大的鹵菜店買豬頭肉。姚大手上不停地翻飛著那把“張小泉”廚刀,把豬頭肉切得厚薄均勻,還要淋上自制的水辣椒,撒上碧綠的芫荽末,肥紅瘦綠。臨了,笑瞇瞇地敬上一根煙,跟你打招呼:“慢點走啊,記得下次還來!”
開小酒館的老黃是個廚師,他做的菜清淡爽口。老黃燒得一手咸肉燒河蚌,他先將河蚌洗凈,用刀柄將河蚌敲幾下,將咸肉切成塊,加入蔥、生姜、黃酒,放進一口黑乎乎的大鍋里,先用猛火煮,然后用文火慢燉。我會請朋友在老黃的小酒館里坐坐。
王二嬸的青菜,是我生活中不能缺少的蔬菜。春天,青菜長成菜薹,碧綠碧綠,可以清炒一盤子。夏天的雞毛菜,鮮嫩欲滴,可以燒湯。
孫老四在老澡堂里負責給浴客遞熱毛巾。冬天時,我到老澡堂泡澡,每次都遇到孫老四。他用木板托捧著一堆剛剛脫水的熱毛巾,為客人擦背上的汗。
日子是一串鏈條,一節一節與別人相連。一個人的生活,究竟與多少人有關?我沒有算過,那可能是一道容易算錯的數學題。
【原載2015年6月28日《今晚報·今晚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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