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流（外一首）

吳真謀

河 流（外一首）

吳真謀

日歷太豐滿了，溢出了三月

三月太豐滿了，溢出了春天

春天太豐滿了，溢出了河流

河流太豐滿了，溢出了山谷

一路披荊斬棘，呼喊黃昏的信仰

太陽的激情里，像蛇一樣

從我單瘦的手掌上

輕輕流過

我站在河流的身旁，身子佇立為岸

河流的頭顱一次又一次地雄起

義無反顧地奔向更遠的前方

我看見綠色的青草，越過一條條田埂

像我一樣，站在河流的身旁

發出卑微，細小，均勻的呼吸

我還看見洶涌而來的陽光，帶著呼嘯的風聲

繞過村莊左邊的那片楓樹林之后

走上波光淋漓動蕩不安的水面

發出金屬的聲響

繼續前進，每拐一個彎

河流的身體就放低一下，柔軟一些

天空為它讓路，胸口上的陽光

顛簸著，破碎了，走散了

一會兒又結合在一起

兩岸猿聲啼不住

今天，河流上，沒有輕舟

沒有高高揚起的帆和沉重的背影

石頭絲紋不動，懸崖俯身而行

河流的呼聲和吶喊，聲音進入每一棵草莓

它身后的村莊，顯得是那樣的脆弱，擱淺

在春天

在春天，土緊緊擁抱土

綠像時光一樣，慢慢泅過江南，泅過長江黃河

道路崎嶇，纖陌縱橫

每前行一步，就踉蹌一次

每前進一天，都耗盡畢生的精力

在春天，青山是一座最大的佛

風從湖面來，穿過綠豆莢針孔般的眼睛

來到村莊里，來到青山前

走上一片片綠色的葉子

最后從脈絡里漸漸消失

在春天，我在心臟的周圍串滿文字

陽光是懸崖跌落的詩詞

那些往事，就站在山頭

撫望每一個溫暖的煙囪上

都流出思念已久的片片白云

在春天，折斷一截樹枝為筆

在大地上書寫大江大河，山山水水

它們在地圖上也會翻起泥漿，也會

喊來閃電和雷鳴，在春天

我體內的腸子已經變青，骨頭正在松軟

在春天，母親像一截矮矮的多余的木樁

1.54米的她，是個大忙人，母親喜歡

在早晨出門，把我們的好日子攥在掌心

她要把它埋在田野的中央

讓它慢慢地發芽，靜靜地破土

悄悄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