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 吶

于成大

嗩 吶

于成大

一塊黃銅

一塊被挖空了心的黃銅

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

而它的緘默 則粘附著我長久的想象

這金屬的 空洞的嘴巴

它吞咽了多少的沉默和平靜

才發出了這高亢的一聲

這黃銅的內部

坐落著多少樂曲的作坊

它們是不是日夜不停地鍛打、加工、儲藏

表面卻被一層平靜所封住

它囚禁了多少支樂曲

在黑夜里經過怎樣的輾轉 跋涉

才穿透蒼茫漫長的歲月

把金子樣的謠曲送至我們的面前

這金屬的波紋 這金屬的河流

奔流于十指的峽谷

縈回于田壟 原野 心靈

漲漲落落 影響我們心情的水位

村莊沉默 嗩吶蒙塵

一支支曲子銹跡斑斑

時光自金屬的邊緣寂寞地流逝

而當一腔起自肺腑的北風或南風

蒼涼或熱烈地打開嗩吶的胸腔

便嘹亮了一個個日子

家園便活了過來

這輪金黃的月亮 銅質的月亮

照耀并吹動古老的大地

讓家園飄搖 蕩漾 用不倦的吹拂

完成一次次感動

金屬鳴響

一把鎖就開了 一片靜寂就散了

一支曲子就被引領出來了

就像春風從冰層下引領出一條河

就像春風從霜凌里抽出一片葉

就像生活從麻木的光陰里抽出激情和精彩

悲與喜 憂與歡 婉約或豪放

被拿捏得恰到好處

讓喜悅愈加喜悅 讓悲傷更加悲傷

讓悲喜沿著音樂上升

比銅更明亮、更質感

被嗩吶吹過的日子

生動 激蕩 平平仄仄

深吸一口氣 然后我們的命運

就在它的唇際鳴響

這一朵黃金的花

開在我們的肉體之上

恍惚 燦爛 永不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