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到底有多長（組詩）

江一郎

回家的路到底有多長（組詩）

江一郎

回家的路到底有多長

從未見過那么多鮭魚，聚在一起

集體游回出生地

也從未見過，回家之路

如此悲壯，漫長

在北太平洋冰冷的水下

被虎鯊、虎鯨吞噬

游至入海口，當那些幸存者

找到歸家的河流，更有

饑餓的灰熊等在沿途

但除了死亡，沒什么能阻擋它們

已然秋天，故鄉近在眼前

繼續溯流而上

卻愈加兇險

無人知曉，怎樣的力量

讓它們無所畏懼

在沙礫河床

那些遍體鱗傷的鮭魚

筋疲力竭地繁殖

然后一一死去

好像，活在遙遠的海域

就是為了回到這里

繁殖，并死去

雪 夜

雪停之后，月亮升起來，幽藍的光

映照著我的村莊

這樣的夜晚，如果我還站在鄉野

我只會深深呼吸，一邊

安靜地注視

我是個簡單的人

我沒有想過

一個人面對雪光、月光

是多么的浪漫

也沒有想過，一個人

面對內心的空曠，與寂寥

是多么的孤獨

冬天里總得留下什么

糧食不能浪費

但麥田里幾支落穗，你不要撿

黑山羊找不到青草

會走下田埂

果樹頂端，那些果子也留著

給饑餓的鳥雀

冰雪天，這些小家伙

還在我們身邊

樹下那堆干草

要蓋上油氈

有投宿的小獸

在此過夜

霜露無聲，流浪的小獸

不來誰家敲門

聽郭曉琦唱西北謠曲

他更像一位江南人氏

面目清秀，俊朗

但他唱起西北謠曲，嘴巴里

便奔出牛羊，馬匹

奔出凜凜漠風

也有一座，被漠風

吹空的黃土窯

以及窯邊，一株

垂淚的苦苦菜

他越唱越沉郁，蒼涼

仿佛將我帶至他的家鄉

帶至黃河邊的村落

看與黃河一樣顏色的土地

隨河水起伏

又怎樣在風口浪尖

變得陡峭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