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賀
一路蒼涼(組詩)
李慶賀
有人拆解,你的犁頭已松動
曾經一生迷戀花朵
早已被我兒時的腳步踩成塵土
早已被時間的磨盤研碎
無法接洽,一場三月的播種
有人捆扎,你種下的麥子已經收割
在不易看清影子的山坡上
風,一茬接一茬地吹著
羊群的咩叫聲很低
八月的月亮很圓
你坐在記憶里的容顏很疲憊
你說,播下一粒種子就能收獲一片山坡
站在窗外,構成了梯田狀的風景
風往那個方向吹,那里便是一片金色麥浪
那里適宜生長莊稼,適宜生長歡樂
也適宜養兒育女,安家立業
風從山坡上吹過,湛藍的天
多像一生的愛,無限遼闊
像一塊石頭,無法輕易搬動
砌在墻角,或晾曬在河灘
石匠的敲打無非是后知的讖語
每每有風吹過,總能聽見碎裂的聲音
一些笑語,一些哭泣,一些嘮叨
石頭與流水,而我卻更喜歡柔軟的云
困了,我就坐在一塊石頭上
有時會仰望,有時會回頭看看走過的路
不要讓來生顯得那么荒涼
說這話的時候,我還覺得自己年輕
年輕只不過是一截脆弱的骨頭
與石頭相比,我還需沉默億萬光年
與一座山對望久了,就會發現自己的影子
比枯草還瘦弱,比冬日還虛無
在白晝與黑夜之間,萬物都有冰川的性格
我卻寫下一樹梅花
每每有風,總能聽見空氣中振翅的聲音
麻雀和烏鴉一樣,它們都是戀家的人
環顧四野,習慣了吹口哨的人
他要在體內埋下一枚種子,哪怕長出的只是蒿草
當天空在我的眼眶里一再低落、深陷
暮晚的小樹林,枝椏稀疏
我指尖的盡頭,有人擰亮燈盞
他暗淡的表情掩飾不住內心的寂寞
那些被大地養育的萬物,并不虛張聲勢
天地間充滿了寒氣,我懷揣一朵紅梅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