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資富(四川)
故鄉(外二章)
李資富(四川)
發黃的書頁中,一片葉子,承載著歷史的厚重和歲月的滄桑,在手中熊熊的燃燒。故鄉的眼睛,渾濁又光亮,并始終溫暖。
那架破舊的老水車,和著碾子與石磨的節奏,沿著柵欄與那條不規則的石板路的方向,與遠處的梵音,交相輝映,禪意綿綿。
就如左腳與右腳的偎依,那刀痕累累的木門檻與埡口相互守望成一道亮麗的風景。夢想與希望,深情的呼喚與悲壯的吆喝,在迎來送往中,把故鄉的日子,澆灌得莊稼般飽滿圓潤。
莊稼地里有愛情。愛情和莊稼一起拔節。收獲的季節,那一聲聲清脆的啼哭,那一聲聲稚嫩的吶喊,如夏日的朝霞,噴發而出,如流淌的河流,沒有盡頭。這金黃的日子,眉頭和枝頭,掛的盡是笑。
蒲公英式的漢子們,被改革的春風,吹得東南西北四處散落。長夜難眠的半個月亮,一頭挑著大山,一頭挑著牽掛。倒是那裝著云彩和陽光的小書包,鮮活又燦爛。
茅草花尖的記憶里,故鄉老屋泥墻里的,盡是童謠和故事。一些沿著土墻爬出來,長得青春又茂盛,長成一首首幽遠又溫情的歌。
故鄉啊,故鄉,我就是你一頭永恒的老黃牛。
既咀嚼你的歡樂,
又咀嚼你的憂傷。
雪事無痕。紅燈籠堅守一方屋檐的靜寂。幾捧陽光卸下身上的殼,懸浮于空中,左搖右晃。
春天了。是春天了。的確是春天了。
你看那芙蓉溪中,冉冉上升的素衣女子,踏水而歌,緣風而舞。絡繹不絕脆嫩清新的眼睛們,擠碎了整整一個冬天的空之玻璃,貼在川西北丘陵上,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橫臥八百里山川,飲幾缸惹醉季節的恬靜。把一朵云從左眼吹到右眼,又從右眼吹到左眼。前世的女人,來生的兄弟,此刻,棲息在三月的枝椏上,我唯一的夢境,就是反復擦洗桃花這枚硬幣。
艷紅的記憶中,皺褶的遺忘里,喊一山歌謠,喊一樹桃花,喊一灣蝶變的乳名。你在喊中飄來或飛逝,我奶育九江十八河的一只手,都會終生惦記某個名字。
蝴蝶的蟬羽上,桃葉的根系里,三月錚亮如石。
我們歌唱。我們微笑。我們舉杯。我們正在老去。
桃花飲清風,溪水舞明艷;
青絲牽白發,共挽一生緣。
桃花樹下,舉步之間,陽光矮了三分。來自藍色深處的和風,把三月,把這株桃花,洗得光潔透明溫良如玉。泥土內部的核里,有青銅,人影如織。信奉一生的承諾,堅守一刻的寧靜。最后的日子,花朵如初。
不知千年有多遠,不知一步有多近。茗一抹紅酒,笑幾分月色。握你一路風雨,天高云遠,河流沒有盡頭。
牽一枝桃花,牽一枝季節的嬌羞,牽一枝你漫天飛舞的色澤,我已沉默多年。但我隨時都會綻放,綻放在你的發際或素手里。
文字早已醒來,蜜蜂溫文爾雅。一張豎琴里的鶯歌燕舞,濺濕了你少女時代的蝴蝶結。
清風笑而不語,三月揚酒飛歌。
在一枚桃花的清香里,我們攜手,我們走向生命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