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漬上的春天

白 林（四川）

冰漬上的春天

白 林（四川）

一只高原杜鵑鳥正在孵化兩枚卵，在海拔四千米的地方，草甸非常低調，低調得像龍膽、鐵線梅，低調得像囊腫草，貼著凍土，降低身姿，迎著高原的寒風；藍色、紫色的花瓣，低吟淺唱著曠野的旋律，冷色調的搖曳，因為它們不像平原上的植物，它們盡管矮小而脆弱，卻懂得把太陽賜予的那么丁點的溫暖貯藏。

在一簇草叢的旁邊，這只杜鵑鳥伏在窩中，一動不動，腹部之下是兩枚卵，在杜鵑媽媽溫暖的羽毛里，需要十天的時間，才能破殼而出。

廣袤的草甸，那是高原最原始的生態。盡管生長非常緩慢，就像青海湖里的湟魚，需要十年才能生長一斤；湟魚在春天來臨時，也要產卵，要游出青海湖，去上游的淡水河，它的卵只能在淡水里孵化，然后，隨著上游開春時節的河水，回到咸水湖里生長。這或許就是湟魚的宿命！

都說高原氣候反復無常。

那只杜鵑鳥一直伏在草簇旁邊，冰雹降臨了。

而它卻頂著寒風，仍然一動不動，任憑雨點大小的雹子打在背上幾個小時。烏云散盡，天空陽光燦爛；那些降落的冰雹、冰漬融化，對于杜鵑鳥來說，又是一場洪水來臨。潺潺奔流的雪水從高處流向了低處，從草簇叢涌入了鳥窩，那是高原的雪水，帶著正在融化的冰。

很快，冰漬水灌滿了鳥窩，兩枚卵淹沒在冰漬水中。

如果時間一久，卵是孵化不出來了。杜鵑媽媽盤旋在草簇之上，想著如何拯救自己的寶寶。它沒有絲毫猶豫，而是毅然汲著窩里積著的冰漬，冰涼的像針刺般的疼楚，或許這就是杜鵑啼血的由來吧。它一口一口汲著冰漬水，直到將窩里的積水汲干。

什么是生命的絕唱，高原的嚴寒，一只生命的誕生是何等的艱難。經過杜鵑媽媽的努力，僅有一只卵最終孵化成了小鳥，而另一枚卵在杜鵑的夢里飛走了。

當冰漬水退去的時候，就是高原的春天了。

高原的春天，是杜鵑鳥孵化出來的。是從冰漬水中孵化出來的。是生命的詩章，心靈的絮語，是貯藏的陽光，陪伴著虔誠的信念，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