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G到5G,中國企業實現了從打醬油到主導者的蛻變,但其實真正的競爭才剛剛開始。
2015年9月30日,中國IMT-2020(5G)推進組宣布,已與歐盟5G基礎設施協會(5G PPP)簽訂5G合作備忘錄,雙方將在5G推進中展開合作。此后,雙方將攜手在5G通信系統和網絡的愿景及需求研究、關鍵技術研發、全球標準化和頻譜監管等領域開展深入交流并積極尋求合作機會,努力推動建立5G的全球共識。
今年6月,國際電信聯盟(ITU)就確定了5G,即第五代移動通信標準的名稱、愿景和時間表等關鍵內容。此后,歐美等發達國家已經開始了對5G標準的爭奪。中國也是競逐國際5G標準的一支勁旅。深圳市通信學會秘書長李銀松告訴《中國經濟信息》記者:“華為、中國移動、中興等中國公司在國際5G標準制定組織日益活躍,并爭取成為5G標準的一個重要主導者。”
角逐由來已久
從2G到5G,中國從完全沒有發言權到在國際通信標準組織中發揮積極的作用,反映了中國電信產業發展升級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有幾個關鍵節點,每個節點都伴隨著重大爭議。
上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以GSM通信標準為主宰的2G時代,中國在技術上幾無積累,只有少數科研機構進行零星的跟蹤、研究和模仿。
那時,手機在中國普及率極低,移動通信技術在全球前景也不明確,但中國人口龐大,市場廣闊,在移動通信市場爆發之前,是否參與制定國際通信標準將對市場發展產生巨大影響。
1997年,國際電信聯盟向各國發出了3G技術標準的征集函。中國政府有意競逐。并在2000年5月的ITU全會上,TD-SCDMA被正式確定為第三代移動通信國際標準之一。
由于通信產業鏈的特性,早期的TD-SCDMA產業鏈孱弱,從終端、系統、芯片,到儀表、測試,整個產業鏈只有中國廠商與少數韓國企業(當時韓國企業也處于產業起步的階段)參與,用戶從終端到網絡體驗都不如意。
但通過TD-SCDMA的產業化,建立起了以中國企業為主體的移動通信TDD技術產業鏈,而且到2014年中,TD-SCDMA網絡用戶達2.5億,約占中國3G用戶的二分之一,超額完成了在中國市場三分天下有其一的目標。
2007年,中國沖擊4G標準。中國移動聯合幾家國際運營商,將大唐移動等國內廠商提出的TDD演進方案,融合進LTE(Long Term Evolution,長期演進)國際標準,形成TD-LTE標準。此時,中國移動在艱難中啟動和發展的TD-SCDMA網,為其牽頭提交TD-LTE進入4G國際標準提供了堅實基礎。同時,TD-LTE產業鏈也有很大進步。從3G時代的TD-SCDMA開始,在中國政府的支持下,企業(大部分是中國企業)投入了大量資金和精力用于這項技術的研發和商用探索,其中一部分技術專利也被納入到TD-LTE之中。時至今日,整個TD已形成從國家、運營商到設備商的整體產業鏈。
上述努力都為5G標準在國際化上走得更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產業鏈的挑戰
多元融合環境之下的5G產業整合問題,是標準制定之外的另一焦點。
在過去十年間,華為、中國移動和中興等中國公司連續加入ITU、3GPP、IEEE、IETF、ETSI、OMA、TMF和FSAN等多個國際標準組織,并擁有越來越強的話語權。
華為提供的統計數據顯示,到2014年9月底,華為累計向3GPP提交15360篇LTE/EPC提案,占全球總數的25%,位居全球第一。
較大的話語權保證了中國企業在5G標準制定中的地位。但國際電信聯盟現任秘書長趙厚麟說,ITU以推動一個單一的5G標準為目標,但市場發展既快又大,5G標準不僅僅是技術層面的標準,背后還有政治和經濟上的博弈。“最后如果無法達成共識,也有可能形成多個標準。”
對中國企業來說,更大的難題是,無論多個標準還是一個標準,中國企業需要加強在全球產業分工中的話語權。
現實情況是,中國的通信標準實現國際突破了,但芯片進口量依然很大,甚至超過石油。統計數據顯示,僅2014年,中國用在進口芯片上的外匯就超過了2100億美元,成為單一產品進口最大的用匯領域,甚至超過了整個石油進口所使用的外匯。
解決高端芯片自主研發的產業現狀,是5G時代中國電子信息行業最大的瓶頸。TD產業聯盟秘書長楊驊表示,中國信息通信產業對高精尖技術創新積累還不深厚,更多精力放在規模化生產的產品技術開發上,具備了一定的技術能力,但核心技術的積累不足,關鍵器件的研發尚有差距,仍未掌握產業的主導權。
按照《中國制造2025》規劃,國家希望通過實施工業強基工程,努力到2020年,40%的核心基礎零部件、關鍵基礎材料實現自主保障,到2025年,這一比例要達到70%。
中國移動研究院副院長黃宇紅認為,政府和行業還需營造產業氛圍,在國際上引導統一的頻譜劃分,降低企業自身的研發成本;對核心元器件、通信芯片等薄弱環節進行技術攻關,亦刻不容緩。
平臺化的運作
2014年,華為和中興分別在研發上投入高達400億元和90億元,占比達14.2%和11%,遠高于行業平均水平。《中國制造2025》規劃中顯示,國家希望規模以上制造業研發經費支出占主營業務收入比重在2025年達到1.68%。
華為輪值主席胡厚崑說,華為全球17萬多名員工中有將近一半是研發人員,從創立之初,華為就把至少年銷售收入的10%投入研發。2014年報數據顯示,華為年營收、利潤已經追平全球電信業巨頭愛立信。
但問題是,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業如果無法深度融合,將不能有效促進制造模式、生產組織方式和產業形態的深刻變革。5G技術標準亟須其他行業的深度參與和協同。
事實上,國際通信巨頭愛立信三年前就開始意識到這個問題。目前,愛立信已經在全球范圍內形成了和汽車、礦山、城市管理部門等垂直行業聯合創新研發的機制。與此相伴,愛立信從組織架構到研發市場戰略都在發生巨變。
中國公司也開始重視。胡厚崑呼吁,通信行業傳統的“煙囪式”創新模式已無法順應物聯網潮流,適應5G平臺式的技術發展要求,加大與垂直行業的合作力度,通過跨行業聯合創新,讓5G關鍵技術和標準充分反映各行業的需求。
黃宇紅認為,5G創新體系需要圍繞三個方面重構:其一,從單一領域的創新變為跨領域多主體的協同創新;其二,創新流程從線性鏈式向協同并行轉變;其三,創新模式由單一的技術創新向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相結合轉變。
但一位長期參與ITU標準制定會議的中國電信行業人士認為,盡管ITU內部也在探討如何吸引更多其他行業的公司參與到5G標準的制定中來,但響應的公司還是太少。
原因有二:一是垂直行業尚未意識到5G協同研發對未來轉型發展的重要性;二是每個行業的語言不同,溝通方式不同,目前并沒有一個順暢的平臺或渠道來促成深度合作。
今年初,中國移動成立了5G聯合創新中心,目的就是要在國際標準制定機構之外,搭建一個多方都能理解和互通的平臺。
一些投資者和分析師表示,上述所有的目標和解決方案都在以電信行業為主導力量的標準制定框架內設想。但在網絡架構日益開放、扁平化的今天,其他行業的巨頭也同樣希望以自身為主導來設計物聯網解決方案。
這就帶來一些問題:如果很多非電信行業的公司在電信標準框架之外做成功了,或者形成了自己的標準,電信行業還能不能在一個統一開放的標準框架之下融入到新的產業革命之中?如果能,5G時代將百花齊放,大放異彩,如果不能,5G標準形成后的產業化之路,就要艱難得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