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王的懲罰

連城

羊草村有一位有錢人叫多吉。多吉多有錢呢？這么說吧，村子里百分之八十的財產都是他的：水稻田是他的，葡萄園是他的，轆轤井是他的，蔓菁地也是他的……

多吉習慣了自己的有錢。他不能看見別人家有財產，看見就不舒服，就會生病。

上帝可憐多吉，安排了一位窮人扎龍給他做鄰居——窮人扎龍有多窮呢？這么說吧，他什么財產都沒有，甚至連一根雞毛也沒有。

有這么一位鄰居對比，多吉的日子過得幸福極了。

有一天，扎龍覺得自己不能這么窮下去了，他敲開了多吉家的門。

“親愛的多吉，如果您肯做點好事的話，借給我一個雞蛋如何？我再跟別人借一只母雞，孵出小雞來，然后雞生蛋蛋生雞……只要我小心侍候，總有一天會跟您一樣有錢的。”

多吉想了一會兒，說：“可以，你先回去，我等一會兒差人把雞蛋送過去吧。”

扎龍走后，多吉不愉快地想：給你一個蛋，以后繁衍出一大群雞來，你扎龍也成了有錢人，我怎么辦呢？不要做夢了。

多吉把一個雞蛋煮熟，差人給扎龍送去。扎龍絲毫沒有覺出異常，他興沖沖地拿著那個熟蛋去找親戚借母雞。

當扎龍走到大青山下的時候，天色已是黃昏了，鳥兒們正在歸巢，一只鷹在扎龍的頭頂不停地盤旋。扎龍心里嘀咕，鷹不會來奪走他的雞蛋吧？萬一給鷹奪去，那可不是一個蛋，而是一大群雞……扎龍剛想到這里，鷹忽然俯沖下來，奪走了扎龍的雞蛋。

“這是有錢的多吉借給我的，我要用它繁衍出一大群雞呢！” 扎龍跺著腳大喊。鷹理都不理，徑直往大青山飛去了。扎龍又心痛又憤怒，趕緊追了上去。

鷹飛進了密密的山林，立刻不見了。扎龍找了一會兒，連鷹的影子都沒找到，天卻黑了下來。山林里伸手不見五指，只聽到遠處夜梟的叫聲，咕，咕。扎龍想，鷹找不到，回去的路也看不見，看來只能找地方對付一夜了。

扎龍就近找了一棵大樹，爬上去打起盹來。月亮升上來的時候，扎龍被一種聲音驚醒了。他睜開眼睛一看，樹下來了好多動物：狐貍、野豬、狍子，還有鷹，這些動物眾星捧月似的圍著一頭熊。

“熊大王，一只小狼跌斷了腳，我銜了一些草藥給它，把它治好了。”野豬說。

“熊大王，今天我在溪流上搭了一座獨木橋，方便松鼠們回家。”狐貍說。

“熊大王，貓頭鷹讓我給你捎來一份禮物，說感謝生病期間你對它的照顧。”鹿說。它捧出一朵漂亮的山牡丹。

“熊大王，今天我從一個人手里搶了個雞蛋，他說是有錢人多吉送給他孵的。一個蛋有什么好孵的呢？我就沒還給他。”鷹說。它往前跨了一步，把一個雞蛋拿給大家看。

熊大王和藹地說：“小鷹，你還是那么喜歡惡作劇。”

鷹快活地踱著方步，把雞蛋像踢足球那樣踢來踢去。熊大王看了一會兒，把雞蛋拿在手里，忽然罵了一聲：“該死的！”

動物們齊聲問：“怎么了？”熊大王想了想，說：“沒什么，我們還是來吃宵夜吧。”

熊大王把手探到一個樹洞里，拿出一面小鑼。它敲起小鑼，邊敲邊念道：“小鑼小鑼敲一敲，葡萄蜜橘青梅糕。”

砰，動物們面前的山石上立刻擺滿了食物，水果啊，糕點啊，又豐盛又精美。動物們一邊談笑一邊享用起來。

月亮沉下去的時候，動物們吃飽了肚子，散去了。臨去之前，熊大王把小鑼又放回樹洞里。

扎龍等到天亮才悄悄下樹。他把手探到樹洞里，小鑼還在，扎龍心里樂開了花，立刻把小鑼抓在手里，帶走了。

扎龍從此過上了無憂無慮的生活。肚子一餓，就拿出小鑼敲起來：“小鑼小鑼敲

一敲，葡萄蜜橘青梅糕”，“小鑼小鑼打一打，炸魚腌雞鹵肥鴨”，“小鑼小鑼敲不停，花糕兩屜酒兩瓶”……好吃東西源源不斷地擺出來，沒過幾天，扎龍就吃得又白又胖。

有一天，多吉起了疑心。他把窮鄰居叫了過來，問道：“扎龍，我瞧你的臉好像腫了，是不是餓的？要幫忙的話，請直說，我家還有點酒糟餅。”

“托您的福，我一點都不餓，天天吃得飽飽的，就胖起來了。”

多吉狐疑地盯著扎龍，等他的下文。

“是這樣的……”扎龍是個誠實人，他從雞蛋被大青山的鷹奪去說起，再到動物開會，小鑼會餐，全部都講給多吉聽。

“這樣啊……”多吉不動聲色地說，心里卻像給貓咬了一樣，難受得都想打滾了——窮鬼扎龍，過的日子比他多吉還要好，太不應該啦！

扎龍一走，多吉立刻拿一個雞蛋煮起來。煮好雞蛋，他趕緊拿到大青山下，拿在手上走來走去。

一只鷹從天上飛下來，把多吉的雞蛋奪走了。

和扎龍一樣，多吉追鷹到了大青山里。

和扎龍一樣，多吉沒找到鷹，找到一棵大樹爬了上去。

當月亮升上來時，動物們又來大樹底下開會了。

這一回，鷹先說話了：“我今天又奪了一個雞蛋。”它得意洋洋地把雞蛋拿給熊大王看。

熊大王說：“不知那位倒霉蛋是誰，我真希望能幫助他一下。”

樹上的多吉聽了，高興極了，立刻滑下樹來，跟熊大王說：“我就是那位倒霉蛋，請幫助我吧，熊大王！”

熊大王舉著蛋問：“前幾天小鷹奪的一個雞蛋也是你的吧？”

多吉趕緊說：“是的，是我借給我的鄰居扎龍的。”

熊大王又問：“那么你為什么把蛋煮熟了呢？”

多吉愣了一下，解釋說：“我煮熟，鄰居就可以省下柴火了。”

“可是他拿去是要孵小雞的，你替他煮熟，是不是孵出的小雞長起來更快呢？”

多吉擦了一把汗，頭點得像雞啄米。

熊大王說：“連我們山林里的動物都知道互相幫助，你身為人類卻這么自私。大家說，這種人應該怎么懲罰呢？”

“請他吃一頓長鼻子面條吧。”多吉聽見動物們異口同聲地說。他想長鼻子面條是什么東西呢？大約和“葡萄蜜橘青梅糕”差不多吧。

熊大王伸出手，就像拉面條一樣，把多吉的鼻子一拉，多吉的鼻子立刻長出三尺來。

“貪得無厭，鼻子成線；黑了良心，拉斷面筋。”熊大王和動物們一邊念一邊拉，多吉的鼻子越來越長……

天亮了，羊草村人看到從大青山下來的多吉，身上圍著一圈蛇似的東西。大家趕緊去打蛇，多吉大喊：“住手，痛死啦！”大家仔細一瞧，原來那不是蛇，是多吉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