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夜一起飛行

圍子

關鍵詞：排斥 包容 純粹 守護 互相依靠

不雞湯——哇塞，你們食堂土豆燉土豆上面還漂雞肉，我們只飄土豆皮的～～～

無神論——班級里那個最內向、最默默無聞的人，往往是最容易真心誠意接納別人的，你只要準備好一點點耐心，一層層臉皮去靠近，如果合拍，ta一定會是陪你走得最長久的朋友之一。

青兒的朋友匹配類型——圍姐優點太多 ?此處省略一萬字

學生時代的我們都很窮，窮得樂呵呵又理所當然。

我們總是搭著伴才能一起吃到最想吃的東西，也總是搭著伴才能把枯燥的校園生活過得舒坦不孤單。

高中的閨蜜是我的同桌，她叫青兒。我們從同一個宿舍爬起來，跑到門口拎著包子踩著鈴聲跑進教室，一起跟英語老師拍桌子，因為彼此有了新的好朋友吃醋嫉妒，像情侶一般吵架，和好，傳紙條。

剛認識青兒的時候，她爸爸送她，拎著大大的行李袋，在一群父母中間顯得很突出，他的爸爸很老，穿著十幾年前款式的一件外套，和人聊起天來有些生澀躲閃。

她站在爸爸旁邊，皮膚白皙，眼神純潔又從容，有點像劉若英。

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兒嘰嘰喳喳地說：“大人們不要在這里啦！我們要換衣服一起出去吃好吃的了！”

青兒推推爸爸說：“你先回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她的爸爸默默走出宿舍，青兒出去送他，我看見她們之間來回推搡一百塊錢，她的爸爸默默轉身下樓一瞬間的畫面讓我莫名其妙難過。

青兒回來直接爬上床整理衣服，那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兒叫鄰宿舍的女孩兒們一起聚餐，青兒沒搭茬，我說剛在家吃過飯才來所以沒和她們一起去。她們一群人鬧哄哄走了，留下我和青兒在宿舍，我半扒著青兒床邊鐵欄桿，探著腦袋問她：“有人說你像劉若英嗎？不對，你比她好看！要不你給我簽個名兒吧？”

青兒撲哧一聲笑了，她說，“有人說你像周迅嗎？你是不背著學校在外面接戲了？”

就這樣，我們在彼此恬不知恥地吹捧下成了朋友。

青兒特別節儉，幾乎不去逛超市，每次宿舍的人一起分東西吃的時候，她都轉身去洗衣服，或者在睡覺。她很少說話，好像對什么事情都躲避，她特喜歡睡覺。

夏天的時候，她一件t恤外面罩著一件寬松的校服，在桌子上趴著，一睡兩節課。

物理老師聲音洪亮，特別有男人味兒，上他的課趴在桌子上，就好像睡在鐵軌上，一點也不享受，于是我在物理課上實現了語文成績的第一次飛躍——小課看散文，晚自習看小說，幾乎我所有想看的東西都是伴隨著物理老師嗡嗡作響的力學公式消化掉的。

青兒是個例外。她在物理課上對著我睡得滿嘴口水，物理老師紳士地走到青兒旁邊大吼一聲，“這題選A，對不對??？”我嚇得差點蹦起來，抬頭看著物理老師說：“太突然了！”一屋子人哈哈大笑，青兒愣是一動沒動，還吧唧嘴，睡得腦門兒都是汗。

高二剛分班的時候班主任看青兒特不順眼，她明里暗里敲打青兒，說她怎么這么不長進，什么父母血汗錢不知道珍惜，每天就知道睡覺沒長心，拖班級后腿。青兒從來不反駁，依舊想睡就睡，但我知道她看見班主任對著家境好的前桌萬般諂媚的時候，暗暗把手里的書攥成一團。

可是第一次考試成績發下來，班主任笑成了一朵花，她在班會上說，“女人的聰明和美都是睡出來的?！睂Π?，因為青兒年組第一。

她讓青兒上臺分享學習經驗，青兒拒絕了，班里有人半真半假說，青兒是不是偷著學或者沒睡，都是裝的。我們前前后后都出來作證，“都能聽見她睡熟的時候打呼嚕，你也裝一個？”

高二上半學期結束的時候，有一天， 黑子一臉賤笑跑到我旁邊說，“你把你同桌叫起來唄？”我說：“她還沒翻身呢，等會兒叫！”黑子說，“你叫起來讓我看看她長啥樣，半學期了，就沒見這丫頭抬過頭！天天睡！”

我還是沒有搞清睡覺和學習的關系，就覺得有些人學習就做夢，有些人做夢都學習。

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圓珠筆， 買了各種形狀的圓珠筆，滿桌堂都是，買回來用不完，就每節課記筆記之前拿出來看一看，都看完一遍，別人筆記都記完了。開始青兒陪我到處找超市、文具店，禮品店，只要有我沒用過的樣式，我們就買回來，趴桌子上擺一排欣賞，后來青兒覺得勢頭不對，她說圓珠筆太貴了，買這么多回來用到畢業我倆也用不完，她說我只是喜歡圓珠筆殼，那不如這樣，我們收集圓珠筆殼，然后把圓珠筆管替換上，經濟實惠又能得到更多款式。

青兒把她的書包掛在凳子上，里面專門放圓珠筆殼，半學期下來，我倆嘩啦啦把它們都倒出來，那些美麗的設計精良的圓珠筆殼至今還留在我的腦海里，其中一支是古銅色鐵制的，拿在手里很沉，上面雕著一條欲飛的龍，龍的眼睛有光，我好像能看見它的戾氣和翻云覆雨前它壓住的呼吸，我驚喜地問青兒，“這是誰送我們的??？”青兒搖搖頭，“大概哪個暗戀你的人吧？哈哈哈。”我想我一定犯著花癡狀把這圓珠筆殼那在手心，“誰在哪兒發現這么精致的東西又把它隨意送給我們的呢？要是我，打死都舍不得的！”青兒撇撇嘴，“看來這男孩兒還是不懂你啊，要是拿這個信物定情，這不一朝定江山了嘛！”

我是一個無肉不歡的動物，可是當時食堂的菜里，肉就是個擺設，每次我和青兒打回來的土豆燉土豆里飄著一丟丟雞肉，都覺得“哇塞，今天生活真美好！”青兒每次都把菜里的肉挑給我，她說自己清心寡欲爭取少睡一點，要是吃肉，估計一天都醒不了。

我知道她是自己舍不得想給我吃，就每次對著我覺得好吃的菜皺眉頭，“哎呀，什么味道這么奇怪，我不喜歡！”青兒嘲笑我品味差，哄著我多吃一點，搬出各種養生法寶鎮我，我們每次吃飯前都把餐盤里的菜飯倒騰來倒騰去，“你多吃一點嘛！”

現在想起那樣的場景內心依舊一片溫熱，后來我想找個詞兒形容那時候的狀態，第一個蹦出來的詞兒是“相濡以沫”，雖然用來形容朋友惡心了點，但覺得那種互相依靠、互相疼惜的日子，在十六七歲的記憶里，那么珍貴，珍貴到我不知道該怎樣珍惜才好。

大學的時候，青兒考去山西，我回長春工作的第一年接到她的電話，她說一個人太孤單了想回來，我說我還有個房間，你回來跟我??！沒過一個星期，青兒就拖著一個大行李箱站在我家小區樓下等我，我們見面的時候哈哈大笑，沒有寒暄，她上樓換上衣服啃著我做的排骨笑嘻嘻地說，“跟你在一起，我就覺得有依靠了?！碑敃r還有另外一個閨蜜也在，她們兩個一見如故，差點就地燒香義結金蘭，我看著她們，突然間覺得幸福。

如今是我們回到這個城市的第六年，這六年里我們經歷的每一次失戀傷痛快樂自豪，都有彼此站在一旁分享，一個秋風細碎的深夜，我和青兒窩在沙發上喝酒，喝著喝著我們哭了，她說“這么多年來，你就是我的親人。我知道宿舍其他人都瞧不起我，只有你，吃什么玩什么都帶著我，你總往我們的生活費里偷偷添錢我都知道，我的那二百塊錢怎么就那么經用，用到月末還能剩下，你老騙我說這個月咱倆花的少，真的，我偷偷哭過好多次，我說我自己怎么這么幸運啊，怎么就遇上你了……”我抹著眼淚連哭帶笑，“你這么缺心眼我不跟你好跟誰好??！見到肉從來都舍不得吃，都塞給我，當時我們伙食那樣，誰不想吃肉啊！你別以為你那圓珠筆的事兒我不知道啊，49塊錢一個圓珠筆，你也太大頭了！自己一件二十塊錢衣服都舍不得……”

我倆就那樣哭著笑著，“那時候真窮??！但是都過去了??！我們現在再不用擔心吃不起肉錢不夠了啊……”

講我們的故事給你，其實就想說，這世上真的沒有那么多狼心狗肺的人啊，每個人都會遇見力不從心無力回天的階段，那時候只要你用多一點的善意包容與接納，這情誼或許就變成了你生命里極為珍貴的一部分。

不是有那句話，你沒見過我最糟的樣子，就不會擁有我最好的樣子。

年少的我們都不懂表達，但年少的我們對好的判斷卻最純粹。你大概不知道，你送給這世界的所有熱度，最終暖的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