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閆文盛
主觀書
⊙ 文/閆文盛
閆文盛: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主要作品有散文集《失蹤者的旅行》《你往哪里去》,小說集《在危崖上》,人文專著《天脊上的祖先》等。曾獲趙樹理文學獎、山西省文藝評論獎等。
生命依然存在。
如果沒有意外,一切事物都將按照事前設計的秩序運行,沒有提前,更不會靠后。
是我們親手制造了自己的神。
差不多在三十多年的光陰流逝中,我所看到的事物已經新意盡去。
我覺得自己對于整個世界已經毫無好奇。
除非,我可以看到那冥冥中的指向。
不,我并沒有做一個大預言師的理想。
但我迄今所有生活的動力都在于對未知的辨識。
我們事先設定的秩序并未顯形,或者,它并不存在?
但我時常懷疑,并且一再地申述:一切既定的都在發生,不會提前,更不會靠后。
包括我們的死,包括我們的生。
現在,我還在竭力地書寫,在整個看不見的余生中,我不知道那未曾蒞臨的是否已在孕育?抑或,我的好奇心同樣來自命定的秩序?
但我無法相信我迄今已能確知,那浩渺的宇宙仍在運行,分離,融會,并與未來貫通。
我所經過的道路毫無變通。我從未覺得時間已有大變。
我認可一切結局。蒼老的生命正在悄然落幕,而新生兒的號啕大哭正在響徹寰宇。
他是他自身的宇宙。
在萬物寧靜的訴說中,我看到最幼小生命的余生已在形成。他的降臨是無言的神祇。
我無法聆聽,有時候,我會陷入一種徹底的靜謐。
我的記憶無法完全消除。我深信一切矛盾的部分都來自于一種不徹底的命運。
我從來沒有希望自己可以活得圓滿,我厭棄一切神圣。
在我所做出的努力中,我無所謂認可或者鄙薄。我看到了自己的滿身瘡疤,但一切終將被忘卻。包括我曾經無數次經歷的憂傷。它們并非絕對存在。
包括我曾經無數次踐足的泥潭。它們已經被修整,填充。
我不能設想無我所在的世界,但在我們不會經歷的時空中,一切都未有大變。
在另外的生靈活躍之地,或許有我們未曾見過的物質存在。
我們始終難以走出的自我的迷局并非絕對存在。在所有執著的人事面前,我們都是看客和僧眾。沒有純悲劇性的人。
我不相信一切徹底的毀滅。但在世事的輪回中,我看不到任何識者的靈魂。
有時我們所感到的疲憊也許并不存在,它只是一個倏忽間的意念。我們并無永生。
但是現世的生動也并不存在。一切虛妄的精神并不存在。
多年來,我依靠書寫來感受自身,但我已經完成的部分并非絕對的存在。
在永久的消逝中,婚姻,愛情,親人也并不存在。
我依靠某種途徑所獲得的意志力的永恒只是恒河沙數,我們只是在愛之體味中加強了某種感知,那纖毫畢現的詩句并不存在。在原始的蠻荒的大林木中,遍地蟲豸并不存在。
或許并無絕對之書。
我們活著,或許只是寄寓在被上帝揚棄的部分。這茫茫塵世擾攘,或許并不存在。
在我們所有自認精辟的論斷中,虛無并非絕對的核心。
但我們簡單生活的背后,卻處處隱含如許暗語:沒有本質性的譬喻,我們總是言不及義。
我們的余生,總在走前人的老路。
這真是無可救贖的偉大重復。
長期以來,我與自己所置身的生活作對,在那些無邊暗夜,我以一己之力對抗著時光的流逝。我所感受到的愛很少會長久存在。它們只是偶然地降臨,然后迅捷離開。
我為此而寫下的詩篇像無邏輯的邏輯學。我一再反復地強調,并力求追尋那倏忽閃過的靈光。但我無能為力,在大量的事物從我的感官世界里撤退之后,我經常會感到蕭瑟冷淡。有時是秋夜的微風使我傷感,有時是山嶺上的枯樹。多少年后,當我再度站到那開闊的草甸上時,那陳舊的熟悉的微溫的愛人已經不在了。為這消散的愛情,我所寫的長篇小說變成了我的第一部書。
但那真是極其偶然的一幕。多少年后,當我走進家庭生活,逐漸熟悉了男女之事,我仍然對舊日生活不能忘懷。但舊日之愛既已不在,新生活的熱力又使我無暇他顧,我很快地陷身在另一段生命的旅途中難以自拔。
有時我絲毫沒有寫點什么的沖動。但是生活中急驟的暴雨會沖刷掉我記憶中的所有泥污。經常性地,在一些季節變更的黃昏,我會被突兀而至的天際霞光驚動。
我沿著湖畔漫步的時分,夜色一點點地降下來。這是我生活中的另一街區。我很快地走進自己思想中的又一個彎道。
的確會經常性地遇到那似曾相識的人。他們帶著往常生活的印記與你迎面相逢。我很少沖動,但并非絕對沒有。有一些天,我還日日經過那些年常走的天橋,在我長久居住過的未名區域,我或許憧憬過時光的回退。但是一種向前的慣性使一切絕無可能。
這些年,我還是沿著一條條道路走得越來越遠。
但我始終沒有離開這座城市。我在這里盤桓了十年之久或者更多。我在自己的詩歌筆記中建立了一個個地標,從A地,B地,直到更加遙遠的今天。我找不到更加合適的路徑來完成一次次自訴,它們的每一次轉折都充滿了荒誕。
我偶然地從那些原本曲折的生活中走了出來,無論如何,我沒有執行嚴密的計劃而步入人生的中年。如果有一個長長的午后,我可以閑散地回憶舊事和重新撥打你的電話,我相信一切流逝必不存在。
但是怎么可能?
我們在那類獨行的時光中留下了什么?我不知道你是否仍在繼續你的繪畫生涯?
你是我生命中遇到的第一個畫家。
我無意于繪制時光卻無法。如此多年,我在古怪地對待一切自我和生活。但這都沒有什么。在我無數次的書寫中,你已逐漸隱身。你從未存在。我們的偶然生活滿含疲憊。
我生命中第一次大幅度的漫漫暗夜在那一年中被放大了,我無法堅定地相信那是愛情。
在你偶然性的降臨中,我已看不到你的形影。但你從未變化。你一直停留于那樣一刻,生動而苦澀。如果我老了,我會以另一種方式去撰寫一部回憶錄。
你未必記得,但我們終于擺脫。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撰寫的生活未必便是唯一真實的。
一切多么偶然。
后來,“在我的婚禮前夜,飯店里燃起火光”。
在我流連人世的那些年,駿馬雖未絕跡,但已頗為罕見。或許囿于我的視野,或許真相便如此,總之,無論如何,我相信駿馬的存在甚于我的生命。
那些年,我只是空白,只是自己。但我搜索駿馬,我想馳騁沙野。
那些年,人間離亂如故,駿馬奔騰于荒原。
我從未記得,有什么時候,它可以靜靜地站在庭院,與我對視。我雖翻譯不了馬語,但我自知能懂。這世間的一切之源,這世界的一切奔騰,都源自奔馬之速度。
我總在搜索駿馬。
我想馳騁沙野。
以我老邁之軀,縱馬前去,人世般般景色,漸漸遠離,漸漸故去。
我之前生,如白駒過隙。現在,我想慢慢地活。
但生命仍如白駒過隙。
那始終纏繞不停的粗細麻繩來自我的鄉下祖宗。我的祖先們都會制作馬籠頭。
我在他們命定的軌跡中活。
我們最大的困苦來自于上帝造人。上帝為什么要造人。
在那漫漫人世,我多想騎上駿馬馳騁,我想回到最初,看看上帝造人。
我們貧病交加的歲月里,未知駿馬何處。我們自有彼此的時空。如果沒有交錯,世世代代,你死我活,全然蹉跎。
我想騎上駿馬馳騁。這逼仄的世界里,何處可覓駿馬之形影?
我幾乎相信,它們已然離我們遠去,在更遙遠的世紀,我們尚未出生。我們的前生也無法生動。在孤寂的夜里,我想象不到那靜靜伏地的會是駿馬。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離它們很近。后來我漸漸習慣了,這離奇的庭院,僵硬的居所,并無它們的立錐之地。
后來是這廣大的世間,宏闊的天宇,我時常遙望的無限星群……但它們,皆非駿馬之地。
我深知它們生活的隱蔽性。
這些年,我們無法攀談友情。在我奮筆疾書的日夜,駿馬在我的視線所不及之處,靜靜地繁衍、奔騰,絕跡,一切皆未可知。
有時我也會失去耐心,我向未描摹的事物并不存在。
駿馬并不存在。
我只有在靜靜地期待的一刻才會杜絕一切不可能性。在我的理智和激情之交疊中,我看到了雕像中的駿馬。我寄希望于它們自發的奔騰和呼嘯。
但我很少思念那些夜里它們的嘶鳴。
那時,我看得見他們的形影。在鄉下空闊之地,它們是最主要的寄居者。即使時空短暫,也遠比我們活得漫長。它們是見識廣博者。
多少年了,我只是這樣活著,毫無念想。除了駿馬,我的生活中再無其他。
但它們多數時候并不存在。
每一天,我都過得心潮澎湃,意興蕭索。
無論如何,我總得相信這便是我的生活。
而在駿馬的祖國,卻有的是“火焰,草地和荒原”。
我無法愛,無法思念,無法鄙薄。
我們只是自然存活。一切,大異于駿馬。
連續好幾個星期,我的生活被一種意外的力隔斷了。即使有偶爾的閑暇,我也很難集中精神,使那種規律的、富有連續性的生活回歸。
我對于茫然的事業很難有思索和恐懼,在忙碌甚于一切的瑣碎中,做個簡單的詩人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因為我常常發現自己可以寫點什么,故此有理由遠離眾人,但我有時會覺得孤寂難耐。連日以來,我過著一種矛盾的生活而無真正的付出。
我有時會感到一種焦渴。我歆羨的那類人可以始終如一地沉浸于內心。
我已經很難書寫我心目中的那類大書。我眼下的生活,既是我所走的路,又迥異于我的選擇。
連日以來,我一成不變的生活仍在繼續,它內在的洶涌的波瀾旁逸斜出,成為掌控我命運的主流。我無法平淡地居住在這里,每天都有無限的煩心事來自我的周邊,我常常得停下自己的勞作來打量它們。
那些面孔,它們陌生而動人。
我很少詛咒。在無邊的看不見形影的人生,埋藏著花朵和樹木。我迷戀種植但從未實踐。
一切并不直接。我的性情介于率性與理智之間,但世間多保守之力。
我們總想遠離流言。
一度,我已經厭倦了我所過的生活,但我從未有超脫一日。在我們意外的獲得或日日維新的消逝中,我重復著自己幼年的回聲,這是唯一的母語功能。是記憶使我獲救。
我曾經丟失了自己的愛情,一度丟失了安穩,在長期的漂泊中養成的焦躁習性成了我目下生活的大敵。我有自己的運命而長久不為自身所知。
如今是秋日降臨的涼意使我醒悟,那些舊日子已經過去了,當我的詩意散盡,天空仍然灰頹,我或許應該堅信,在我們自身之外,仍然存在一個世界。我總須借助磅礴之力。
故事之一:我或該遠走他鄉,多年之后,那故地已然更新。舊人皆已不存。我只是個迷茫歸客,一切主題都如昔年,只是對談者何人,他們都視你為星外來客。
故事之二:我多么幸運地久居在一個命中限定之地。這里的一草一木,皆來自于我所居住的星球。暮年時我想環游國土,只是腿腳已然老邁,我找不到一個推動輪椅之人。
我不知道孤寂是否會終生環繞,但在可以珍惜的時光中,我仍然在自暴自棄。我很少詛咒。在一切看不見的流逝中,我已經經歷過了最宏大的心靈事件和一切最細小的情緒折磨。
但生活一如既往。我看不見的來日,就在不遠處招搖。我厭倦的性情化和高傲之人四處存在。我無法與自己攤牌。那最虛妄的錯覺來自于某些瞬間,在無法避免的人性的沼澤中,我寫下無數首尾難顧的句子。
生活并無任何可能。
我們只是走在一條遍地泥污的老路上。
我毫無渴求。
我已經平靜地度過了前生,如同一場事故,我活了下來。迄今為止,我并不知道我身體里的一部分已然長眠。而我無盡的書寫,只為使它們一點點地復蘇。
多么可悲,我們做了千萬年彼此的陌生人。
而那更多的,將成為灰燼,泥土。
蠻荒之初,斯人何處?
很多時候,生活是麻木不仁的。我們的內心麻木不仁。如果確然有一種力,可以看到時光的流動,那我們或許會發現最終的事實:時間本身就是凝滯、麻木不仁的。天地萬物有災禍,但其自身卻毫無感知。我們的精神也是麻木不仁的。
我已經很少見到真正的憐憫。在我騰空雙手、一路西向的途中,我自己是麻木不仁的。離開了真正杰出的情感,我的淚水早已枯干。我不知道如何面對我的生活。在日日遞增的消散中,我原有的濃密的依戀之感漸漸失去,我之所以會覺得當下無趣,或許是事實如此,或許也有來自我黯淡內心的假象。
我無法為天真和恬適的事物命名。
我無法回憶和深入地挖掘自己粗暴的內心。我無法透徹地寫完一本書。我一直想著去闡釋人世的肌理,但隨著這種虛妄工作的進行,我發現一切努力毫無意義。我們相互蔑視,綁縛,胸臆縮小,瘋狂迷亂。真正理智者寥若晨星。
我已經很難找到那種思想的芬芳,真純的迷醉。我已經很難找到可以開誠布公地傾談之人。在我們互相的漠視中,時光飛速疾奔,把我們引向不可逆的終途。
或許我們真正悲傷的事實在于:即使是曾經親密無間的人也會在時光的流逝中生出嫌隙,即使是最平淡的生活仍暗藏種種潛流,即使已經身處絕境,也很難擁有清晰、完整的洞察。一切都在觀望與審視之中。
我們日日奢談的知音無可尋覓,不,或許,尋找知音本身就是一種退縮。
遠離知音,應該找到一種更為強大的生命因子,比方,對自我的鞭笞。而日記類似于不存在的密語。反復而糾纏的歲月里,它并無任何明確的界限可以記錄一切。日記重于捕捉。時光在反復。糾纏。日記是個重大麻煩。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的生活大概就是這樣了,但我并未絲毫自殺之欲。至少從目前看來,我仍在世俗的泥潭中悲喜無限,得過且過。我計劃中的一樁事件是把我的內心完整寫出。我不知道它將有多么深入,對于生命和宇宙。我不知道。我們所擁有的一切,現在看來都是如此淺薄,它有時是某種安慰,有時甚至是災禍。
我并不知道自己將長命百歲還是來日無多。經歷過真正絕望的時刻,設想過無數次死亡但從未付諸實施,我不知道我是否還可以調動那最激烈的情感。我曾經無數次地產生渴望。
對于愛情,人生,故事,虛幻,微小的理想和麻木的痛楚,我都產生渴望。我并不喜歡平淡如水的生活,但是無法,它天然具有某種機械性和秩序感。
我其實很難有勇氣去真正流浪。我曾經過了十多年自我放逐的生活,但后來我開始妥協。在我退向一隅的途中,時光在加速奔走,我已經看到了它大致的輪廓。我在它的邊沿部分緩步而行。我想看到它內部的煙云蒸騰。
遠方是我的故土,在氤氳的時光中我一點點地將她丟失,而今我想找到點什么但是無法。我難以應對世間萬物與我自己的麻木。而寫作既是無奈之舉又充滿了混日子的荒謬之感。
相對于現實生活,紙上行旅荒謬絕倫。我們雖然清晰地活著,但早已麻木無救。
深夜。我發現,我的身體中埋藏著無數張地圖。那些空白的點,那些無際蒼茫,都是構成我們舊日生活的堅硬基石。我曾經一度滯留的小縣城,在昨天夜里我的夢中被急驟的雨水沖刷成一個巨大的深坑。我們生活在有意味的底部。我喜歡它的闊大,溫暖,滿腹憂愁。
如今,是另外一個更大一些的城市在成為新的容器。她吞噬掉我的三十六歲。我覺得自己的思考完全無用。在深夜里,如果毫無睡意,那些昔年走過的路途會突然襲擊,那些突然消失的細節會重新出現。我可以用最簡單的線條把所有的時間組接起來,我可以再度寫詩,那些夸張的激情并沒有老去,它在新的歲月里重新發芽、生根,我的沉寂由此變得生動。
在深夜。我走在陽光濃烈的樹下,遠方的連綿山脈籠罩我的身形。我看不清它們的起點,一切都如在我的童年。我多么夢想著去攀爬那最高峻的峰巒。我夢想那濃綠的樹葉和瑩潔的白雪。我多么夢想著走到最混沌喧囂的人間。我夢想那恬然午后的一次獨身遠征。在陌生的未名之地,我看著舊日子新鮮如初。
我一點點地解除。一點點地聚集。一點點地棄而復得。一次次地走上老路。我的地圖,我勢必終身背負。我不相信夢境,但一直在向著它急奔。有時我還會看到激越的瀑布。
有時我會看到水流。它是我的時間,我的惦念,我的泥土和根。
我很少有酣暢淋漓的時候,除了愛情。它多么像飛行器。我總在守候,總在失敗,總在表白。我把一切愛據為己有。我把一切文字據為己有。我瘦弱的雙肩曾經扛不動一張紙片,但現在它在承受著那黯淡時光的全部影蹤。我為了釋放去寫書。
在我的領域,我并不優秀。在深夜,當我卸下了我在白天里的麻木和疲憊,我想把全部的自己據為己有。我在跟漆黑的夜爭搶,搏斗。我有時想離家遠行但從未實施,我是我自己的臺前和幕后。在永久的內在的宇宙中,我是一個浪蕩子,喜新而厭舊。我想做個透明人。
在宏大的夜,我們逃脫不了的時間容納萬物的感知和靜謐。它是我們的終結,那來日之啟迪如此迅捷。我從未擁有自己的前生,從未擁有自己的舊人。我從未擁有一切。
我裝著無數地圖,我想把它們都變成我的內宇宙。
可是這目標太大了,事實上,我從未擁有。從不驕傲。我的愛流逝得多么迅捷,它不給我倒嚼和喘息之機。我身體里的愿望,有時會全部失去。在深夜,這多么簡單的一刻多么耀眼。我們從無愛恨,從無喜樂,從無秩序的生活到此刻之突然盲目,天地循環,不可計數。我還在童年里,遍地游走。在我的故土,村莊,我四處留下我的魂,我在夜里尋找我的骨頭。
他是對的,那無法呼應的萬物是對的。我如今已然變形,我再也找不到,那個透明人,他居住在廢墟里,夜里,他靜悄悄地游蕩。一切都無法敘說,一切都在游走,瞻前顧后。
我覺得多么恐懼,因為你們并不傾聽。我們都各自在走,在風聲中停頓,急匆匆趕起夜路,我們都是兩面人。在孤零零的路口,大木蔥蘢。這天地循環,真“不可計數”。
專欄
⊙應當怎樣來講述才更加動人,更有魅力?文似看山不喜平,我們肯定會想辦法讓這一過程曲折些,更曲折些。你要讓主人公極力接近“蘋果”,一次次接近,還要一次次將它拿走。你必須設身處地地想到你的主人公需要什么,他為什么那么強烈地想得到。“只有讀者想不到,不能寫作者想不到”。在小說中,作家在和讀者的耐心博弈,在和讀者的期待博弈,它努力做到曲折、回旋,推向絕境又峰回路轉。我建議你在寫作時學得“殘忍”一些。
——李 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