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華的詩

張敏華

張敏華的詩

張敏華

無 常

摘下面具，沉結于痛和自責，

說服自己在春天

到來之前，刮骨療傷。

活著，不斷地得到和失去，

為所欲為，學會放縱，

小心翼翼，在夢里驚哭。

“這一生，誰也說不清楚。”

鋒刃交錯，命運無常，

掩好內心的寺門，心無掛礙。

愛過恨過，恨過愛過，

抓住今世的緣分，

此去經年，義無反顧。

歸 來

隱忍之愛，像站臺上的地鐵，

離開之后的

歸來：深呼吸……

唇齒間留下星巴克摩卡的香，

你格子紅的襯衫，

因我的滋潤更顯潮紅。

日子滑過沙漏，我們不再輕易

轉身，為愛所累，

自省平生，如是釋然。

“只緣身在此山中。”

──縱情之處，你的身

成了我中年的山。

賣地圖的人

氣喘吁吁走上四樓，

他將一大捆地圖“唰”地攤在地上──

在他眼里，地球是平的，

中國和世界一樣大，

沒有地震，海嘯，臺風，霧霾，沙塵暴，

也沒有戰爭，饑餓，恐怖襲擊，墜機……

祖國等于國家，人民等于政黨，

他就是你，你就是我──

當我花50元錢買下整個世界和中國，

他笑了，趕緊給我遞煙，

我笑了，忙著給他點煙。

盲 道

夜幕降臨時，一個人走在盲道上。

一個子虛烏有的盲人，

就這么癡迷地出沒于盲道──

不被盲杖絆倒，

卻常常被自己的影子

絆倒。

陪護記

用熱水為你擦干身子，給你換上

干凈的內衣和病號外套，

病房里彌漫著84消毒液的氣味。

你右床上的病友，剛從ICU室出來，

還沒有完全蘇醒。

白色病床不斷地更換著病人，

醫院的門檻仿佛是人生的一個坎。

樓道里，傳來“還躺椅了──”

的吆喝聲，我用浸透溫開水的棉絮

滋潤你干燥的嘴唇。

護士過來給你測量體溫，

我守在你身邊，用雙手不停地

敲打你日漸萎縮的小腿，

用意念驅趕死神，把門輕輕關上。

抬頭看見天花板上的一小塊水跡，

感覺像你肺部的一個病灶，

又像天空中飄來的一片烏云──

生不如死的感覺一直陪伴著你，

你一會兒抓住病床的鐵護欄，

一會兒又抓住我的手腕，

仿佛在和死神作最后的較量。

從昏睡中醒來，死神又一次遠離你，

你又能感覺到自己的意志，

生與死，像兩條平行的鐵軌，

始終保持著相等的距離，

給死神斷奶，讓它不再依附你──

“以后我要忠于自己的身體。”

“趕快抽身離開醫院這把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