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敬選
天堂可有中秋明月
※ 楊敬選
中秋本是佳節啊!然而,因我父親是中秋節前七天仙逝的,所以,中秋算是把悲傷和悼念與我捆綁定格了。
父親是土改時參加工作的,也算是那個年代較早覺悟的農民吧!但卻是我們那個偏遠漁村里為數不多能讀完小學的識字人。就是憑著這點墨水,父親當過鄉里的文書,文教助理,“官”至股級干部,一生抄抄寫寫,無怨無悔,卻也在鄉村近鄰留下“好同志”的口碑。特別在他突然逝世后的這些日子,他有幾個同學打電話來求證后竟號啕大哭,每每遇到他同事問及也無不唏噓。這讓我們做子女的感觸頗深。
父親作為“土改”干部幾十年,從未向單位要求過什么,“農轉非”子女就業等一概不理,而且至死都不曾享受過單位一間住房。當時只因國家有政策,子女就業困難的可提前退休讓子女頂職,父親便在沒到年齡時退下來,讓我尚未念完高中的弟弟頂了職。就這么點小事況且我們兄弟姐妹四人無一人曾安排過工作已夠讓我們窩火的了,但父親卻常因此對黨對國家對單位領導滿懷感激。
退休后的父親隨我在湛江生活十余年,每天九點過后出門到公園溜達、買菜,下午去康樂中心打麻將至晚飯時回來,生活如此平凡,而他卻深感怡然安悅,還時不時告誡我們這樣的生活來之不易,要求我們知足安樂。盡管我們讀不懂父親甘于平凡的自怡心態,但只要父親心安我們也就隨他而足,侍奉他怡享天年。
然而,子欲養而親不待啊!2008年的中秋節前夕,父親在家午睡后突然暈倒,被送醫院后診斷為腦溢血急救無效悄然仙逝。全家人護送父親回到農村老家,任由呼天搶地的嚎哭,問不清道不明, 生活如此清淡怡然的父親怎會就這樣毫無眷戀地撒手西去?沒能醫沒能治,沒讓我們做子女的侍奉一時半日便就這樣駕鶴仙去,怎不叫我們悲慟痛哭呢!不少鄉親安慰說:“你父親去的灑脫,沒給你們半點負擔,好人啊!”聽到這樣的勸慰,我更是悲從中來,恍惚就在李肇星《送娘遠行》一詩里寫的“五十多歲上成為沒娘的孩子痛苦更加刻骨銘心”的感覺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下班回家還仿佛父親就在客廳里看電視:有一次保姆因不知情在搞衛生時竟將我特地保留下來父親穿過的一雙舊皮鞋抹凈后擺到家里進門的地方,使得我下班回來竟還不自覺的一陣驚喜,以為父親回來了,好一陣后才又呆呆地陷入對父親深切痛楚的追憶,而伏在墻上任由涌出的淚水溢出眼眶滴在那雙舊皮鞋上。
“沒了,真的是沒了”,電影《唐山地震》的一句臺詞勾起我對父親無休止的悼念。多年了,我竟仍然無法接受父親已經沒了的現實,從生活的感覺到心靈深處,我仍然覺得父親還沒走多遠,以至于每年的中秋節全家切月餅時突然覺得已沒了父親而蒼然、哽咽、流淚。有時還會因為他人談論起父親的話題立即會觸動了我傷感的神經而黯然偷偷的離開。從此后,中秋節我們家便不再那么喜慶,我也再沒了父親的話題,仿佛生活少了一個角。“沒了,真的沒了”,生活再也難以柳綠花紅,快到中秋節也便快到了我父親的祭日,遙望圓圓的明月心中涌起了對父親強烈的思念,抹不去的除了一絲絲淡淡的哀思,還有仿佛未盡人孝的愧疚,百感交織,不知天堂可有中秋明月,不知天堂可有月餅,可有康樂中心,可有麻將,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