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學的詩

XU XUE

閱 讀

整個下午，我都

躺在沙發上，閱讀一本

詩集，反復地

閱讀，一個女人的心靈史

風吹著窗簾，也吹著

茶幾上另外兩本詩集，兩本

我上午剛剛讀完

還不想，放在書架上的書

閱讀，讓我記住了娜夜

這位從甘肅移居重慶的詩人

以及她的《睡前書》

閱讀，讓我記住了

土生土長的甘肅詩人阿信

以及他的《草地詩篇》

閱讀，讓我記住了

生活在北京的外鄉詩人大衛

以及他的《蕩漾》

三本詩集，使我

一整天幸福，那些

美好的詩句

此時，在我寫這首詩時

一再重現

這個黃昏

天還沒有黑透，一彎月牙

就出現了，像突然出現的一個人

為此，我激動不已

生活中的許多細節，來自

一個人的修養，關于這點

我不說，你也知道

一次遠游，你看透了一個人的

正面和反面，像放在手里的

一枚硬幣，在燈光

或陽光下，都一目了然

在下班的途中，仰望天空，

一彎月牙的出現

使這個黃昏，多了

一些溫暖，少了一些寒冷

一個夢的開始和結束

在曠野里，我似醉非醉

深一腳淺一腳，使

兩只兔子在驚慌中逃之夭夭

天空瓦藍瓦藍的，我看見

無數顆星星像鉆石一樣

眨著眼睛，那幾顆最亮的

仿佛是我逝去的親人

風搖曳著一捆蘆葦

一兩聲狗叫斷斷續續

此刻，我想抽煙

而火柴怎么劃都劃不著

那些被時光埋葬了的愿望

那些尚未實現，而夢想實現的愿望

全部降臨，仿佛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有時，我想告訴你

一張雙人床，長期

被一個人睡著

床是孤獨的，人也是

一句私房話，只能

說給你聽

你幸福，我也幸福

一個人，一輩子

沒有人愛，是可悲的

我知道，你也知道

一本書打開，又合上

合上，又打開

書是痛苦的，你也是

一朵花開了，又謝了

謝了，又開了

你清楚，我也清楚

一首詩的好與壞，和長短無關

和詩人的經歷，才華

角度有關，你明白，我也明白

一個人，站在岸上

一個人，站在岸上

聽，河水喧嘩，心中的波浪，將我

差點，打入河中

孤獨的時候，我總是

來到，一個名叫西大河的地方

此地山高，溝深，河水洶涌

在那里，一瀉千里的河水

飛翔的雄鷹，足以

使我將手伸向你，將心，獻給你

一個人，站在岸上

想象雪化為水的全過程

心，就越跳越快

火 焰

夜半，那妖媚的

火焰，燒在了誰的心上

不說：星星知道。

私底下的那些事

過來人都明白

在解開第二個扣子之前

火焰，就燒起來了

接下來的事

天空就不叫天空了

叫什么？都無關緊要了

——火焰，依然在燒

偶 感

夢見一個女孩

愛我，像上嘴唇

愛下嘴唇

一樣地愛我

怕傷害她，夢做了

一半，我就提前醒了

入冬之后

雙休日，或下班之后

我會躺在沙發上，翻看一些

雜志上的詩篇

看到感動的句子就抄下來

然后，再讀幾遍

困了就睡一會兒，餓了

就坐起來吃點東西，茶幾上

有蘋果、梨、饃饃和牛奶

即使有人喊我，我也不會

出去，想誰了就給誰打個電話

說一些有關或無關的話

也許與年齡有關，我越來越怕

出門了，或許是一個人生活得久了

我越來越怕見人了

──尤其，怕見女人

入冬之后，一些詞的含義

隨著雪花的慢慢顯現，又漸漸消失……

無 題

我來時，桂花已經

開敗，但空氣中

仍然彌漫著它的香味

刺鼻的香，我怕過敏

我來時，霧霾已經

散盡，天空蔚藍

我脫掉從甘肅穿來的

一件夾衣，換上了一件單衫

我來時，東湖的水

依然豐滿，我站在湖邊

看著，水中的

你，美如天仙

我來時，一輛開往

天堂的火車，正駛向

幸福堆積的路上

娘 說

再婚了，就各過各的

日子，好日子

是你的，壞日子也是你的

別過著現在的日子

想著從前的美好

為了孩子，聯系他

是可以的，但不要走得太近

太近了，就容易傷害

現在的他，一定要記住

人，這一輩子

不能在一件事情上犯兩次錯

一個下午，娘，很嚴肅地

說：再婚了，一切從頭開始

朝著溫暖的一面

等我老了

躺在一把搖椅上，我吐著

煙圈，鳥在樹上，水果在石桌上

打開的一本書倒扣在胸上

陽光照耀著我，微風吹拂著我

一些事物美得純粹

我不得不慢下來，細細地

品味，慢慢地回味

流淚了，那不叫傷心，叫感動

有時我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

“一個下午過去了

我人生的許多下午這樣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