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礦

◎ 六 六

下礦

◎ 六 六

在英國，我看到了目前為止見過的最小的博物館。里面密密麻麻地陳列了各種礦石的原石，挖礦的歷史記錄，以及各種挖礦工具，包括頂燈是點蠟燭的安全帽。

問博物館的館員，他說這里以前是個礦場，1982年地面正式關(guān)閉。而底下礦井一百多年前就廢棄了。關(guān)閉以后沒有其他用處，便做了礦業(yè)博物館。

我們坐著小火車沿著鐵軌往山上走，看見一片殘疾的“英雄”。那些當(dāng)年用于挖礦的機械設(shè)備和車輛，因為礦場的關(guān)閉而被遺棄在這里，怎么也得有三十多年了。

館員介紹說，這里的山頭，以前曾經(jīng)塵霧飛揚，寸草不生。我們看到的英式別墅，有幾百年歷史的，用灰磚一塊一塊壘起的那種，灰磚都來自這些礦山。上世紀80年代起，挖礦成本太高，礦場一個接一個被關(guān)閉。現(xiàn)在用石材，從海外運都比本地人挖便宜。30年過去了，他看著這座山，從以前的光禿禿，到后來覆蓋細茸毛一樣的小草，到灌木叢，最近才有小樹在這里生長——只有手臂粗細。

下礦以前，我很警惕。

我天生有生存緊迫感。他們會不會設(shè)一個局，在這荒山野嶺，把我們騙進去，然后當(dāng)黑礦工不放我們出來啊！看我們這個買票下礦的小團體，老的太老，小的很小，我算青壯年，要擔(dān)負起拯救他們的責(zé)任！萬一進了礦井，被人打劫或突然地震被埋，我要有自救的能力。

于是下井前，我手里攥了一個尖銳得能鑿死人也可以挖地的石塊。

礦井窄到只容一個瘦子通行。想來挖礦的沒有胖子。我經(jīng)常在轉(zhuǎn)彎處被卡住。

礦井很低矮，不少地方身體無法伸直，而且頂上滴滴答答不停滴水，看起來礦井像要被淹了，我們的鞋襪和褲腳都被浸濕。看到礦車時我突然大喊：“這個我認識！印第安納·瓊斯（《奪寶奇兵》系列電影的主角）探險就坐這個逃跑的！”解說員笑著說，正是。

走了一截以后，我就想退出去，因為太沒有安全感！我特地問解說員：“我們從原路返回嗎？”解說員得意地笑說：“你肯定回不去，沒有我?guī)ьI(lǐng)，你們一個也別想自己出去。”

我后背都緊張起來。解說員此后嘚啵嘚啵說的話，我一句都沒聽見，只祈禱自己能平安出去。手里更用力地攥著石頭，另一只手一點不松地拉著兒子偶得。

難熬的45分鐘過后，我在一個岔路口看見一絲光明，內(nèi)心狂喜，終于可以出去了。

在英國旅游，你不能太緊張。

（摘自《六個腳印，走著瞧》長江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