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真若渝，直而不肆
——讀余秀華愛情詩有感

胡明瑜

質真若渝，直而不肆
——讀余秀華愛情詩有感

胡明瑜

讀余秀華的詩，可醒六根。“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乍一嗅，生猛火辣，味似芥末，沖目嗆鼻，卻有回味。一如姜文的電影充滿赤裸的男性荷爾蒙的味道一樣，余秀華的詩洋溢著濃烈的女人火熱浪蕩的氣息，霍霍而來，不著粉黛。別人都涂脂抹粉，力求精致，唯獨她煙熏火燎、泥沙俱下，字里行間似乎還噴涌著新鮮的糞土的氣息。昏暈不解之際，再讀，其淋漓詩意直擊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皆感，周身有覺，像被驟然點著一般。普通的詩，僅用頭腦琢磨，攻于匠心，美且美矣，卻未必得勁兒，而余的詩，心感體晤，恍如天成，故蓬勃有力，鮮活純粹，開篇就是高潮，直至心跳著讀完。她的詩，像一陣突如其來的熱浪，裏挾著春情，撲面而至，你還來不及躲閃，已被席卷，渾身滾燙！

余秀華仿佛只為詩而生。在現實世界中，她生活得逼仄狹陋，而在詩歌的世界里，她活得汪洋縱情，直而不肆。喜歡她的詩，是喜歡真的我，喜歡潛伏在我們身體里汩汩流淌著的生命能量。

讀余秀華的詩，可證真愛。一般的女性只敢悶騷，端架著，生怕吃虧，而她卻炫如白晝，明晃晃地直奔你而來，不管不顧，“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如一烈婦，褪祛青澀，不掩風塵，活色生香，直勾勾地盯著你，單用真實與熱情，驚醒我們沉睡多年的文化感官。這年頭，還有多少人敢愛得如此不計得失？是她不知道全然如此，可能被騙被傷嗎？不，她知道，她說：“這人間情事，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她知道，情愛這東西，不知何時緣起情深，何時緣去愛馳，一如鳥兒，從天空飛過，天空卻不留痕跡。板結而陳舊的文化使很多女人都沒有自我意識，習慣當“受害者”，認為給了男人身子就是別人的人了，自甘委身，貼上標簽，于是原本鮮活的“性”也成了籌碼和工具。而她卻明白“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算計輸贏虧賺的永遠不是愛，愛，從來都只是彼此的給予與充盈。“無非是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她其實明了，性升揚了愛，愛必會有痛，痛是愛的遺產，縱然會受傷，愛也依然是我們唯一值得勇敢去做的生命之事。詩中之愛豁達、真摯，無求亦無怨，不落凡塵，證得上境。這是一個覺醒而深刻的靈魂才能感悟到的。

她的詩一夜走紅，投射出人們的集體無意識：回歸本我，質真若渝。她的詩，帶著五谷雜糧的熱量與養分，讓我們在這明媚的春天里，渴望一場穿越城市俗媚的真情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