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
等我回去
舒曼

陸一航來醫院看過我。那天媽媽正好出去了,我躺在床上打吊瓶,他就站在一旁。我第一次發現陸一航的個子高極了。我傻傻地問:“醫院這么遠,坐公共汽車擠不擠啊?”
“擠。不過很暖和。”他笑著說。
我也笑了。
“班里的好多同學都來看我了,你為什么不和他們一起來?”
“為什么要一起來呢?”他又說,“我就要一個人來。”
我的臉一陣發熱,好在他沒有看出來。他低著頭,幫我整理桌上的東西。
陸一航是我的同桌,他的歌唱得特棒,還模仿阿杜,簡直能以假亂真。他來看我,我很高興,可惜護士姐姐很快就把他趕走了,說已經過了探視的時間。
陸一航向我揮了揮手,說:“好好養病,早點回來上課,大家都等著你呢。”
我朝著他點了點頭,看著他大步地走遠了。
護士小姐看看我,再看看他的背影,一副洞察一切的樣子,說:“那男孩是故意那樣走路的,還是腿有點瘸兒?”
我趕緊起身看了一下,陸一航走遠了,沒聽見。他最不喜歡聽的就是別人說他瘸了。其實,他的確有點瘸,不過不仔細看,是不會看出來的。
我覺得陸一航是一個很有趣的男孩,可在班里,喜歡他的人并不多,大家都覺得他的脾氣有點怪。在我們成為同桌之前,他和趙蕓杉坐在一起,而趙蕓杉不喜歡他。然而,趙蕓杉也沒占到什么便宜,三天兩頭就會被陸一航氣哭一場,所以老師才讓我和趙蕓杉換座位。換就換,我怕誰!
我們坐到一起的第一天,他甩鋼筆,將墨水甩到我的衣服上,我硬是咬著牙什么都沒說。第二天一早下雨,我的凳子上全是泥水,不用說這肯定是他干的。我也沒說什么,擦干凈了就坐下去。第三天相安無事,到車棚推車子時卻發現氣門芯被拔了,自行車歪歪的,就像個傷兵一樣靠在柱子上。他正遠遠地站在操場上,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等著看熱鬧。
我推著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他的身邊走過去。
我在離校門不遠的小攤打氣時,他騎車過來,看了看我,想說什么,但一句話都沒說就飛快地騎走了。
他為什么這樣做?我也沒得罪他呀!可是……一天,上學時還是個大晴天,放學時卻下起了雨。雨雖然不算大,卻淋濕了頭發和衣服。我沒有帶雨衣,慌里慌張地騎車回家。沒騎多遠,車筐里“啪”地扔進來一樣東西,嚇我一大跳。等我看清楚是雨衣時,陸一航已經騎得老遠了。
第二天一早,我把雨衣還給他,跟他說了聲“謝謝”。他輕描淡寫地說:“不用謝啊,女孩子被雨淋了,很容易感冒的。”
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我不再怎么煩他了。相反,他的模樣看起來變得好看多了。也就是說,我們慢慢地和睦相處,并成為了朋友。
陸一航總是說,我和班上的那些女生不一樣。其實,他在我的眼里也是不同的,不像別的男生那些懶洋洋。課間,我總會站到一旁,看陸一航打籃球。他打球的時候很帥,運球動作特別酷,一點都看不出腿有毛病。漸漸地,我們無話不談,誰若有煩心事了,肯定會傾訴給對方。不過,我一直沒有問他腿到底怎么回事兒。他不想說,我是不會問的。趙蕓杉很好事兒,她對我和陸一航的關系很好奇,甚至問我如何收服了他。“收服?這個詞多難聽呀!同學之間應該以誠相待,怎么能這樣說呢?”聽了我的話,趙蕓杉一臉不屑,還怪聲怪氣地說:“喲,我的大小姐,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一個腿腳有殘疾的人,值得你這樣嗎?”
“你說什么!”怒氣一下子沖上腦門,“我不準你說這樣的話。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不能侮辱他。”
趙蕓杉知道我是真生氣了,灰溜溜地走了。可是,事情并沒有這樣結束,同學們私下議論我和陸一航。流言蜚語經常傳進耳朵,可我一點都不在乎,因為我們之間是清白的。相反,我們的交往更加密切了。我們在課間一起疊紙飛機,然后將紙飛機輕輕地投出去,在教室里留下一道美麗的弧線。陸一航跑上前,將紙飛機撿起來,再放到我的桌子上。他跑的姿勢又引來別人的嘲笑,有男生甚至喊:“瘸子,加油!”這樣的話很刺耳,陸一航卻當沒聽到,仍然樂此不疲地撿紙飛機。我再也忍不住了,走到教室后面,大聲地喊:“誰再亂喊,我就對誰不客氣了。”幾個男生嬉皮笑臉的,不再起哄了。“蕓杉,你也別笑了!”趙蕓杉瞪了我一眼,我也瞪了她,這時上課鈴響了。
上課的時候,陸一航低聲對我說:“你以后不要這樣做了,就讓他們說去吧,我早就習慣了。”
“那不行,這是對你的不尊重。”
“反正這是事實呀,我也不在乎!”
他嘴上說不在乎,心里卻不舒服,從他的眼神里能看到出來。“不管怎么樣,我是不準他們欺負你的。”
陸一航看著我,笑了,就像個稚氣未脫的孩子。我也笑了,把課本攤開,開始認真聽課了。那是一節外語課,他并不感興趣,卻聽得很認真。我跟他說過,無論喜不喜歡,每門功課都要學好,否則就會給考試埋下定時炸彈。平時,我還經常輔導他外語,希望他不被落下。
日復一日,我們的校園生活在平淡中過去。可是現在,我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我不斷地問媽媽,什么時候可以回去上課呀,她摸著我的頭讓我不要著急,說再過兩個月就能回去了。可是,我的心怎么也平靜不下來。我想念校園里的一切,還擔心陸一航被人欺負呢。
陸一航,你要好好的,等我回去啊!
編輯/黃書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