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雷
散落的幻象碎片(組章)
曹 雷
大石傾斜,你推開斜柯上的花香,避開橫枝間的鳥鳴。你還是沒有看見,背陰處的青苔比時光更重的沉默。
崇高的光芒不矮下身段,又如何映照卡在石縫里的聲音。
膨脹的矜持,壓斷的是細微的傾訴,
溫暖的亮,只走到一半行程。
這些日子,當天的時辰,你再不來,方寸之外依舊是我早年的盲區。太多的潮濕環繞身邊,雨水在草葉上擊打出泛濫的鼓點,我陷入深深的寂寞。
你若來,我讓你聽一聽破土的動靜。跟在廢墟后面,疏通荒蕪已久的渠道,蒼老的容顏,終于出現了返青的跡象。
你搭過來的手臂,測量我肩頭上的熱度。由此我看到,千絲萬縷的暖流蠕動的形狀。
你來,我就在。當天的陽光,當你啟口,我回到給自己預留的寬恕中。
私奔。我把這個詞連同贊美一齊送給了你們:閃電和雷。
在人世浸淫已久,我選擇的字眼,去除不了觀念的氣息,它疑似一個為你精心布置的話語陷阱。
或許,它就是我和我的同類深藏不露的那個曖昧眼神。
多少個雨夜,我用這樣的含蓄,觀摩著你們上天入地的恣意狂舞,
沉湎于你們逃離后空出的大片寂靜。
閃電和雷。經過這里,每一次出現都是完美的私奔:一個前面照耀,一個后面大聲呼應。
脫下劃地為牢的緊身夜衣,一個撕開云層自由蜿蜒,一個跳上屋脊放肆翻滾。
以手足相連般的默契,只為完成地老天荒的一次纏綿。
是的,你們是拆不開的兄弟,是打不散的冤家,是生生死死糾纏不休的情人,閃電和雷。
今夜,你們又一次驚動著沉寂的人世,枯燥的一生。
門窗緊閉,誰在敲響。風,穿著裙子走來走去,那聲音,有著一貫的執拗。
人過中年的我,日子被過成了銹鎖,握不緊鑰匙的手,已無力擰開春色,獨攬裙邊風光。
陳舊的小屋,再也無法裝下原有的急促和舒緩。
季節循環往復,穿裙子的風一刻也不老。
光陰中的匆匆過客,多少開花結果的名聲,都成了滾落裙下的花絮。敲響緊閉的門窗,是否要拿走你短暫的一生,去匹配片刻的歡愉。
衣裙拂處,一地狼藉。
打開門窗,去與風妥協,與裙共舞,與舊情相擁并重蹈覆轍。
一條路走到黑,也不輕易開口說出放棄。
別無選擇。我剩下的喘息,在透明中日漸清澈,被引領著去向晚景,慢慢散發成余暉。
此時,能喚起我回眸的,一定還是——
穿裙子的風敲響門窗。
閃電和雷聯袂私奔后,從此沒有了傳奇,靜如死水的地方不能久呆了。
沒錯,我指的是高高在上的天空。烏云時常暗自垂淚,一件陰沉的黑風衣穿上就沒再脫下。
空曠。壓抑。蒼茫。沉悶。沒有誰不亂搖心旌。
是時候了。仿佛暗中響起一聲唿哨。
交頭接耳的星星們,一起四散逃匿。一顆拖著亮尾巴朝東南疾跑,一顆以最快的光速去了西北,一顆又一顆悄悄熄滅掉光焰不知去向……
恒久保持的傳統隊形,就這樣突然散為嘩變的兵卒,甚至來不及互留聯絡的暗號。
多年以后,我和你和他最終在人間邂逅了。
說起曾經有過的光輝,說起曾經如何照耀,各自心照不宣,相視一笑;也說起各自嫁娶生子,傳宗接代。身在江湖,互致靜好;
我們不約而同抬頭看天,卻只字未提那曾經的故鄉。
這多么類似我的童年,天邊漂游,像無根的浮萍。
有無限的孤寂,源自不能修改的籍貫;欲說又止的沉默,從家族承襲而來;血液中的生命痕跡,也是亙古遺傳。
雨水是滴不干的淚,怎樣翻飛也擺脫不了未知的結局。
有誰理解,我就想收留那朵烏云。
那是種植在骨髓里的痛,直至人過中年。
如果可以,真想挪用那樣的烏黑,浸染我滄桑的白發;用我余生的體溫,貼近柔弱的肢體,一同在風中抗拒和掙扎。
就當是找到了失散的兄弟姐妹,
就把湖泊,河流,甚至海洋,當作我們牽手歸去的家。
誤入高處,烏云才有了烏云的不幸。
疏離了耀人眼目的日月星辰,又不艷羨萬紫千紅的彩霞虹霓;注定了,一出生就有的身世,往上是顛簸,往下是貶落,最終消失凡塵中的輪回。
沒錯,我就想收留那朵烏云,
這是我內心僅存的薪火,或許能夠相伴一程,去抵御前路的炎涼。
是的,月亮曾經生過銹,
那個無助的人影,往湖心劃出一道凄美弧線后,從水中打撈起來的,要么是一片失色的鐵皮,要么是一塊殘缺的墓碑。
斧斫砍伐聲里,不老的桂樹夢中被驚醒,而花影早無影蹤。
滿眼銹斑一如身體上的胎記,烙在記憶里從此不能剝離。
不知在何時,時間露出了漏洞,天光搖醒大地春秋。想要結束盲流的人,腳步半分遲疑,半分堅決,身后拖一地月色的凄涼。
故園依舊,就讓滿湖重開的荷花,用洗濯一新的熱烈,以細雨輕風的誠懇,找回并挽留苦旅途中的靈魂。
現在,水天已成一色,山河抹去陳舊,
一湖清波還未說出哀愁的理由。萬類霜天競自由,最后的野菊也遲遲還沒有開口。即使不再光潔如玉,即使月亮曾經生銹,
即使心與心還是山重水復,路與路還是亂云飛渡。
我還是看到了,那道弧線劃過的地方,正慢慢呈現出秋涼如水、暮色無聲的安穩……
雪就要落下,我準備起身。
一種空,開始沿四肢擴散,仿佛突發的疾病,脈象紊亂又來歷不明。
這樣的遲疑,只是習慣的停頓。當春天的花朵,吸干了露水全部的晶瑩;夏天的果實吞噬掉陽光的余熱;月亮的柔情,被秋葉席卷走金黃,丟棄一地蒼涼,
而每一棵樹,裸露出大大小小的把柄,我卻咳不出聲。
雪落下,要帶走這一切,我跟著起身。
是周而復始的場景。有人在某個季節徹夜失眠,也有人在另一個季節酣睡不醒,就像不勻稱的呼吸,預兆的是病情的輕與重,噩夢的淺與深。
身邊的河流不說出深處的隱痛,還有誰的手能破開大地的門?無論雪有多白,也無法還原曾有的干凈。多年了,我還在等誰?
一個人的曠野,找不到另一個人同行。
雪落下來了,入水無形無蹤,我跟著一同隱身。
或許,會有誰暗自慶幸:多美的雪呵。來去無聲,抹去了所有痕跡,包括我這個多余的人。
編者按:組詩,按慣例是把同一題材分成若干章來寫,然后歸在一起,冠以總題。趙振元先生這組作品,是由不同題材組成的,但主題思想屬同一類型,所以,要叫做組詩,也是可以的。
這里,我們在形式上去討論它,重要的有三點值得我們注意。
一是作品的思想性。這組作品,思想性很強,既是人生哲理,又是工作指南,更是真情流露,可讀性很強。每篇作品,都值得我們反復吟讀,從中受到啟迪,激勵意志,直面人生,審察世態,磨礪出一種堅強的人生信念。
二是情感真摯。字里行間,閃爍著作者十多年奮斗中的酸甜苦樂和執著奮斗的光芒。不少語句,都是發自肺腑的金玉良言,像一座座指路碑,引領著人們朝正確的成功的方向前進!
三是作者的激情。他的作品,語句鏗鏘有力,邏輯性強,節奏感強,像一聲聲戰鼓,催人奮進;像朋友,推心置腹,給人溫暖;像長者,啟人向善,給人勇氣。讀完他的作品,余音繚繞,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盡管工作十分繁忙,企業發展的運籌帷幄占據著他大部分時間,但趙振元先生寫作十分勤奮,這一兩年來,寫了不少佳作。他在努力探索一種朗誦散文詩的表達形式,路子是對的。他的作品,便于朗誦,且在傳統朗誦詩的基礎上,有所突破,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和風格,祝賀作者的成功。
——海 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