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 金 陽

■濟 石

索瑪花靜靜地躺在枯萎的山坡頭，矮矮的松針落下時，正好扎在它的屁股上。一層薄薄的霜和淡淡的雪，偽裝成了一張被子，遮住了羞。山尖尖上的那朵云和藍藍的天，像是襁褓里的嬰兒，餓慌了樣，把山峰當成了奶頭，一口咬住死死不放……

這一切景象，只需要稍微偏一下腦袋，就看得一清二楚。

車在泥濘的山道上寸進，從山腳到山頂，只有幾十公里，只需要兩三個小時。這還是不堵車的效率。

然而，行走在大涼山，不堵車是奇跡，堵車才是硬道理。

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差的省道，終于有點明白了，這里為什么叫四川最窮的地方。

大道，從三臺到西昌580 公里，需要6 個半小時。

一條獨道，從西昌到金陽只有210 公里，翻過三座山就到了。就這三座山，個個都是九彎十八拐，輪子就在峽谷的邊邊上走著，給你24 個膽子，你也只能溜達著向前。

我只好自我安慰道：不跑10 小時，怎么體會得到老涼山的威武雄壯呢？

在疲憊的坐車堵車途中，一眼望去，遠處灼眼的陽光伴著朵朵白云，自由自在地逍遙在藍天，與山頂那一層薄薄的雪花交相輝映，松針葉兒發出亮晶晶的光，纏繞著波浪式的電線，在電桿的這頭到那頭之間，交替在松葉兒上，閃爍著傳說中的佛光，美麗極了，總算是給犯困的旅途添了幾分喜色。

長長的水與高高的山較著勁比高矮，終于親眼見識到山高水長的道理。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在老涼山上打著旋旋的汽車，像是被蒙住眼睛的毛驢兒，就知道圍著磨盤轉圈圈。

就要臨近金陽界時，汽車變成了神話里的孫悟空，鉆進了厚厚的云層，在軟綿綿的泥巴上練溜步。

這寸步難行的霧障，遮住了轱轆旁邊的萬丈深淵，倒是少了幾分恐懼。

穿梭了一個多小時，終于云開霧散，來到金陽的波羅山頂上。

熱情的酒啊，沒有驅走這山頂的寒風，些許地安慰了那顆懸著的心。

三杯酒，這是迎接我們的禮儀。給客人每人敬上三杯歡迎酒后，山丫的那端，飄來朵朵彩云形成了海。他們說，茲莫格尼，茲莫格尼……吉祥如意！這是歡迎您們啊，只有天氣好時，才會出現這么漂亮的云彩，金陽縣城就在這云底下，順著這條路下去，只有十多公里，就到了。

在金陽工作多年的朋友說：這個地方，進來了就不想出去，出去了就不想進來。

我聽著這幾句話，心里自言自語道：出去，還不是只有這條路走，難道飛回去嗎？如果可以飛回去，我是堅決不走這條爛路了……

從山頂到縣城，只有十幾公里的路，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霧障越來越濃厚，下坡的車兒明顯地快了許多，即便如此，三十多分鐘才到了目的地“索瑪大酒店”。

終于到了金陽。

許久不喝酒的我，就在今夜醉了，醉倒在彝族的新年里。

不為別的，只為與不畏洶涌的金沙江，不畏艱險的老涼山的同胞們干杯。

不為別的，只為逃離兇險的那股精氣神，干一杯！

不為別的，只為彝族漢族的深情，干一杯！

不為別的，只為忠誠黨，支援彝區的漢人，干一杯！